本報記者 許心怡 吳可仲 上海報道
「今天又是和GPT高強度對撞的一天，解決了一部分問題，但更多還是需要靠自己研究……」劉美工是一名獨立游戲開發者，他一邊推進新項目，一邊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研究AI工具的心得。
劉美工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他在今年開始的新項目中使用AI工具進行輔助，主要將其用於學習程序，「帶來的效率提升非常大」。
這是AI浪潮席捲游戲行業的一個縮影。游戲引擎供應商Unity報告顯示，有62%的游戲開發工作室使用了AI技術，以快速製作原型、實施概念設計等。縮短工時是不少開發者選擇使用AI的原因。使用AI的工作室中，71%認為AI幫助優化了交付和運營流程。
獨立游戲人擁抱新技術
2022年8月，劉美工所在團隊推出了類銀橫版動作冒險游戲《勇敢的哈克》。直到2023年年末，這款游戲還在推出擴展內容。
《勇敢的哈克》有着錯綜復雜的地圖設計、精巧的謎題和關卡，其中式廢土風格標新立異的同時也給本土玩家帶來親切感。部分玩家給了這款游戲「國產之光」的評價。目前，《勇敢的哈克》在Steam好評率達90%，在移動游戲社區平台TapTap評分為8.4。
而據劉美工對網友透露，這樣一款游戲卻賣虧了。
記者通過劉美工了解到，《勇敢的哈克》開發團隊僅有數人，人力成本並不高。但它的開發時間長達6年，耗時過久，卻未獲得與之匹配的銷量，因此未能回本。
今年，劉美工着手新項目的開發，並使用AI進行輔助。
「目前，我主要利用AI學習程序。比如，讓AI幫我分析某段代碼的意思。有時候我遇到一些不太懂的程序術語，也會問AI。」劉美工表示，「音樂方面，我也嘗試用AI來生成一些BGM（背景音樂），不過目前都是用作占位符，不一定最終實裝。」
劉美工出身美術，在游戲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辭職成為獨立游戲人，「很多年前，我也嘗試過自學程序，自己一個人開發游戲。那時候學習程序只能靠搜索引擎和看書，研究一個問題可能需要半天。而現在，AI基本上能替代傳統搜索引擎了。就研究和學習游戲開發所需的知識這個角度來說，AI帶來的效率提升非常大。」
劉美工還打算在新項目中將AIGC（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美術研發結合。他表示：「我個人考慮未來用AI輔助概念設計。因為目前項目還在早期，暫時還沒進入這個流程。」
對於各類新興的AI工具，他保持較為淡定的態度。「基本上就用市面上比較出名的那幾款，沒必要太折騰。」劉美工說。
劉美工表示，開發《勇敢的哈克》時，也有一些AI的應用，「沒有特別深度用到AI，倒是有一些小嘗試。比如，開發後期用AI來幫忙理清劇情，提供一些劇情方面的想法，還有一些小語種的翻譯用到了AI。」
2022年11月，Open AI推出ChatGPT後，AI技術在2023年迎來一波應用熱潮。這些應用在3月下旬舉辦的GDC（游戲開發者大會）上有了集中的體現，再一次引發關於AI的大規模討論。
Unity在GDC發布的《2024年Unity游戲報告》（以下簡稱為《報告》）認為，2023年會因AI大規模普及而被載入史冊。
回顧《勇敢的哈克》的開發過程，劉美工認為，如果進一步應用AI，是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成本的，「開發效率應該會更高，做得應該會更快一點」。
半數開發者應用AI
《報告》顯示，62%的游戲開發工作室表示，在工作流程中引入了AI，主要應用於快速製作原型、實施概念設計、資產創建和世界構建。
縮短工時是不少開發者選擇使用AI的原因。游戲工作室Triangle Factory創始人Timothy Vanherberghen說：「當今玩家對游戲的要求越來越高，影響波及游戲製作。工作室需要確保切實滿足玩家期望，製作成本和時間成本也水漲船高。」
《報告》稱，使用AI的工作室中，71%認為AI幫助優化了交付和運營流程。具體而言，37%受訪開發者使用AI加快編碼速度，36%開發者將AI用於生成藝術作品和游戲關卡、測試游戲循環以及自動處理敘事元素。
「製作一款游戲要經過許多道工序。我正在試圖了解每一道工序能夠如何從AI中獲益。例如，AI可以被當作協助完成原型設計和內容生成、關卡設計和敘事的工具。」SYBO工作室游戲工程負責人Fabio Franconeri表示，「我認為，工作流程、數據分析和游戲分析是一個整體。AI可以輔助完成多項工作，提高各個層面的生產率。」
其中，在開發流程中的最初階段，幫助將頭腦中的概念具象化，是不少游戲開發者認為AI實用的所在。《報告》指出，68%使用AI的開發者提出這類工具可以加快原型設計和概念設計速度。2023年，原型設計時間在3個月或3個月以內的受訪工作室占比達到96%，而在2022年這一比例僅有85%。
此外，AI還被開發者應用於游戲實裝內容。有56%的開發者在世界構建過程中應用了AI，64%在設置NPC角色時使用了AI。
不過，仍有38%工作室不願意使用AI。其中43%表示有興趣但沒有充足時間，近25%認為使用AI存在技術門檻，20%稱不知用AI開發游戲是否可行。
使用AI意見分歧
記者觀察到，盡管大型公司、資本方對AI應用的呼聲愈加熱烈，但在一些玩家、獨立畫師群體間，對AI的落地則持抵制態度，其中有些人將這項技術稱為「癌」。
今年1月上線的網易旗下乙女游戲《世界之外》應用了AI技術。游戲中的角色可以發聲念出玩家自定義設置的昵稱。這一點受到玩家好評。
然而，此前《世界之外》的多張圖片出現了角色有3段胳膊、6根手指、4根手指的現象，被玩家質疑其「濫用」AI。
1月31日，《世界之外》發布了「開發組的一封信」，強調所有男主形象均為製作組人工製作、反復斟酌改良的用心結果。
廣大大數據研究院分析師胡小璐對記者表示，乙女游戲的三大要素是卡面、語音、劇情。而《世界之外》卡面被質疑使用AI技術痕跡明顯，顯得製作組不夠用心，且AI製作成本較低，玩家卻要花真金白銀抽取卡面，這是《世界之外》疑似使用AI技術引起玩家不滿的最大症結。
據胡小璐計算，按照游戲內貨幣價格來算，《世界之外》一次抽取的價格為5—6元，而獲得一張高稀有度SSR卡，保守估計需要70次抽取。
她認為，《世界之外》此前開發經費不足，製作人為了使游戲上線，不得以快速充實內容。目前，《世界之外》流水已經擠入排行榜前列，預計製作組大概率會統一進行圖片資源修正。
「事實上，二次元手遊玩家群體對AI繪畫一直是反對聲音偏大的。」胡小璐對記者表示，此前某些二次元游戲因疑似使用AI繪畫而遭到玩家質疑，引起許多圈外玩家關注，並發表對二次元AI繪畫的不滿聲音。
「我雖然是美術出身，但我並不反感AI。怎麼用AI也是有講究的。合理利用AI這樣一個工具可以避免無謂的重復造車輪，讓開發者將更多精力放在游戲核心的創意和玩法上。」劉美工認為，開發者接納新技術是好事，但應對玩家坦誠，「當然，這一切都應該讓你的玩家知曉。用了AI還假裝沒有，這是不行的。」
此外，他呼籲對AI的討論應該理性，「有不同聲音是好事，底線是誰也別壓制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