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樂高:消極自由的理式世界,一葉一世界的賽博禪修

2024年4月30日 14点热度 0人点赞

我逐漸意識到,要理解我近期對樂高(包括各種國產顆粒積木玩具)的痴迷是不可能的,它甚至是一種快感的不可言說:按照過時的精神分析的說法,它也許是對童年失落的一種代償:實際上,哪怕是到現在,樂高的高昂價格依舊足夠促使小紅書用戶們展開幾場「買樂高究竟是不是一種智商稅」「國產積木和樂高究竟有何區別」的爭論。然而,我那被國產顆粒虐待出血的手指始終還是在提醒我,很多感受是文字和理性難以把控的:就比如,在樂高專賣店看到金字塔時我有些失望與不屑一顧,而真的親手搭建了這座金字塔後,我很難表達我對裡面的墓葬通道、建設的工藝表現乃至簡易的方塊勾勒的古埃及風情是多麼如數家珍,也恍惚間理解並沉迷於樂高的魅力:這種魅力實際上不僅存在於線下的實體,賽博空間里的無數虛擬自建空間、游戲《我的世界》里無數的「方塊建築師」都在提醒我,「樂高」(lego)只是一個代名詞,而根本上,是一種暫時被滿足的、在既有神靈的指引下僭越為造物主的渴望。

其實,翻開樂高公司的歷史,1934年開創公司的丹麥人奧萊·柯克·克里斯騰森(Ole Kirk Christiansen)也許再也不會想到他的創造實際上在當今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就像篤信自由自在的他將自己的品牌命名為丹麥語里的「玩得好/用心玩(leg godt)」,而這個表達主觀意願的詞意外的在拉丁語中是客觀的「拼起來」的意思這樣的冥冥之中一樣,當今樂高的魅力其實完全不在於無限制的自由和創造,而恰好是一種「戴着鐐銬跳舞」的規定內動作的完成,而對這種規定動作的臣服、贊嘆與自我認同,構建了搭建過程中最大的精神愉悅——奧萊·柯克和之後的樂高諸代掌門人不經意間成為活靈活現的創世神,在他們創造的生命的旅程中,搭建樂高正是一種現代人所期待的「自走」式賽博禪修。

編號5006085;樂高拼砌版2x4紅色積木,圖源:樂高官網

「自由創造」還是「說明書崇拜」?

如果年齡足夠有一些時代記憶的話,也許能夠想起樂高剛進入中國時的「紅桶經典款」——1994年的情景喜劇我愛我家》里,渴求家庭關愛的傅老爺子沉迷樂高,「圓圓(小孫女)玩剩下的,我給撿起來了」,玩的就是這個紅色大桶裝的經典款。經典款樂高宛若山德士上校的吮指原味雞,是品牌創始人奧萊·柯克最初的堅持:至今,樂高集團和世界各地的樂高博物館的牆上都會有這樣的文字:「6塊2x4的積木磚塊,可以達成915103765種拼法」,這幾乎是對樂高「自由」這一理念最完美的詮釋,丹麥的「樂高之家」還會售賣這個只有6個2x4磚塊的「樂高原初」產品。理論上,你可以用一桶各種顆粒齊全的經典款,直接創造出你所能想到的整個世界,任意一個顆粒與另一個顆粒的耦合,就意味着一種全新的可能和一套絕無僅有的世界邏輯。

不過,要是深究起來,這一套樂高宣揚的「自由」,實際上必須要有一個精妙的技術基礎作為支撐:可拆卸可變化不是根本目的,而在於保證可拆卸的基礎上的耦合的固定性。這個根本上決定了樂高獨一無二的歷史地位的技術創新,來自於樂高的二代掌門人,奧萊·柯克的兒子戈弗雷·柯克·克里斯騰森,他1955年發明了由表面小顆粒、背後大圓筒組成的系統拼接技術,1958年申請專利,從這一刻起,常識意義上的「樂高」才真正誕生——而其實,當戈弗雷·柯克用這一天才的想法(也有野史稱這一創意是他剽竊已經去世的其他設計師而來)解決了自由拼接的積木無法長久持存的問題時,其實一場對樂高原初的「自由」概念的釜底抽薪已經開始了:現在,打開任何一款樂高產品,都會在第一個零件袋中找到橘黃色的「樂高起子」,沒有這個工具,我們幾乎無法徒手對已經拼搭完成的組合進行無傷拆卸:自由的重組當然始終是可能的,但在戈弗雷這個經典的拼接技藝影響下,無限意義的自由組合和重新組合所消耗的時間與精力成本呈幾何倍數般地提升了——當固定的問題被解決時,固定所帶來的穩妥、不變、永恆給人們帶來的快感,已然對不穩定的、流動的、極易消散的「自由拼合」實現了無可爭辯的勝利。

樂高小人演變史,圖源:樂高官網

於是事實是,戈弗雷·柯克創造了拼接技術影響下的樂高新時代:設計好的造型和精美的說明書,逐漸取代了傳統的「自由拼接」成為樂高最為吸引人的商業魅力,也打開了樂高與既有IP合作形成商業組合拳的新賽道。1978年,樂高三代掌門人基爾克·凱爾·克里斯騰森創造了黃色大頭、方塊身材的「樂高小人」,開啟了城堡、太空、城市街景等主題系列,這一套創意和商業模式影響至今,形成了樂高從最初的「自由拼接」到如今依靠精妙的既有設計吸引顧客的「說明書崇拜」這一九十年的發展歷程。事到如今,過往的紅桶經典款樂高在國內已經成為古董,現在盡管還可以買到外貌已經更改為黃色手提箱的「經典款(Lego Classic)」,但顯然這一款式已經不再是樂高產品的主流,「自由」對現代的樂高愛好者來說,更類似一種設計的缺失和無從下手的迷茫與混沌。

編號71043,哈利·波特系列——霍格沃茲城堡(豪華收藏版),圖源:樂高官網

從私人體驗來看,筆者童年好像也擁有過一款盜版的「樂高紅桶」,然而對於童年時期的孩子們來說,所謂的「自由」其實更明確地導向了無所適從,「我不知道該怎麼玩」,不去細究就難以搭建出惟妙惟肖的形象,而反復的試錯也伴隨無限的情緒、時間與精力成本,顯然,童年的我辜負了奧萊·柯克,我「玩得不好」。慚愧的說,我再一次對樂高產生興趣,是因為2018年樂高發布了尺寸達到驚人的69cmx58cmx43cm,共計6020塊零件的71043號產品——《哈利·波特》系列中的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城堡。是的,如果沒有對哈利·波特系列的熱愛,我也許不會再次注意到樂高;而深層次上,我相信很多玩家也與我一樣,如今對樂高的痴迷與喜愛,源自於內心深處對「沙盤」的渴望,一種柏拉圖主義式的掌控「理式」的宏大野心。

編號75192,豪華千年隼,圖源:樂高官網

用樂高創造柏拉圖的「理式世界」

回顧起來,筆者近年來瘋狂的樂高(包括國產積木)產品購買,一般集中於既有的客觀建築或者藝術對象的復現:要麼是娛樂IP里熟悉的場景,比如哈利·波特系列的霍格沃茨城堡與對角巷,東方快車,蝙蝠俠的蝙蝠洞,星球大戰的千年隼,悟空小俠的天宮與龍宮,甚至包括國產積木廠家出的蠟筆小新家,《武林外傳》中的同福客棧;要麼就是現實世界存在的經典建築,如以東方明珠為核心的上海天際線、埃菲爾鐵塔泰姬陵、金字塔、白宮羅馬許願池特拉法爾加廣場盧浮宮,國產廠家出的故宮、聖托里尼;或者是經典藝術品的立體積木呈現,如葛飾北齋的《神奈川沖浪里》、梵高的《星月夜》等等——我逐漸明白,也許我對樂高原初的愛好絕非那些顆粒積木本身,而在於他們復現了無數我心目中的地標聖地,讓他們以「理式」的形式成為我書櫃上的「沙盤陳列」;那曾經在不少博物館展廳的中心沙盤、在城市規劃博物館流連忘返的隱約身影,隨着樂高產品的生產而越發清晰。

編號10307,埃菲爾鐵塔,圖源:樂高官網

編號21024,盧浮宮,圖源:樂高官網

編號21039,上海天際線,圖源:樂高官網

兩千五百年前,柏拉圖為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神奇的神創論故事:理式世界。在他的描述里,神的世界裡有這樣一個存放世間萬物的理式的「理式世界」,來作為任何事物最為完美和理想的範式存在,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所感知到的一切,包括自己,都是那個完美的理式的分有和相對糟糕的模仿。於是,從柏拉圖並不算特別具象化的文字里,我想到的是一座雪白石膏構建的「理式博物館」,以最完善的、潔白而無瑕的樣貌存放了一個「理式」的「世界沙盤」,而創造世界的奧林匹斯眾神,在閒暇之餘也會在這個巨大的沙盤之前留連,感嘆這個沙盤上的地球是個多麼完美的無瑕球體,結果被造成了個勉強可以被稱作是個球的坑坑窪窪的大石頭;以及,世界上所有偉大的人造工程奇跡其實也都在這個沙盤上有自己雪白色的「理式面貌」,神靈們對人類的創造做出了預言,在感嘆人類的智慧與毅力的同時,也對人類必然存在的缺憾和不足,在沙盤形式的理式世界中做出精神維度上的彌補。

如今,我望着自己堆滿各類樂高建築的書櫃,恍惚間再度確信,神靈一定會在理式世界裡建造這座「世界規劃設計展覽館」的,畢竟誰能拒絕這種「沙盤」所帶來的誘惑呢?一種關於理想實現的誘惑,關於世界盡在掌握的誘惑,一種僭越為造物主的快感誘惑;如果說90年代流行的「微縮世界之窗」主題公園如今已經被不再昂貴的國際旅遊和類似《刺客信條》這樣的「電子沉浸」所取代的話,以樂高為代表的微縮沙盤模型賦予給玩家的,則不是一種去主體化的「沉浸」,而是一種超主體化的「神性」:在這個細致精妙的微縮世界裡,我是真正唯一存在的創世的神靈,我不是來到這里,而是主宰這里。

而樂高比微縮模型更進一步的快感,則來源於這座建築是由你親手搭建的,不僅是搭建完畢後放在「沙盤」上欣賞,更關鍵在於這座建築是因為你才從平地而起的——而更吊詭且有吸引力的是,你其實本來對這座建築的具體結構一無所知,只是有一個大致的粗略印象,而明明你一無所知,如果讓你「自由」搭建根本無處下手,卻能夠拿着一本說明書,將這座建築完美地復現在眼前:我其實本來什麼都不會,卻拿到了100分,這種成就感難以言喻。

編號21056,泰姬陵細節,圖源:樂高官網

於是,在搭建過程中,我又在愉悅的進程中,學到了很多似乎可以被稱為「建築學」的小知識,它們有的和建築本身的偉大設計密切相關,因為樂高的建築系列往往最有意思的不一定是最後搭建完成的壯麗景觀,而是在搭建過程中那些對建築結構本身的有趣復現所帶來的驚喜:比如樂高金字塔實際上是對金字塔剛剛建成的形態的歷史想象,有金色的尖頂與雪白的神廟,有被打通的法老墓穴通道,以及將巨石壘上高塔的腳手架滑梯與吊杆;在搭建樂高泰姬陵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之前不太了解的地宮位置與棺材的陳列方式,明明在蓋上穹頂後這些都無法再被觀察到,但這種理解到建築本身架構所帶來的驚喜是如此珍貴。

編號21020,羅馬許願池,圖源:樂高官網

而還有一些驚喜,則來自於樂高設計師們的奇思妙想,在於他們用簡單的積木顆粒創造的超出現實邏輯的構造方式:比如在搭建無與倫比的高樓上海中心的旋轉形態時,一根可扭曲變形的塑料管解決了我看效果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搭建白宮牆面和窗戶的組件乍看起來像在做現代風格的、火柴盒式的高樓大廈,結果一個90度的翻轉,兩座「高樓大廈」就變成了一組橫向的對開門,被巧妙地固定在基座上,讓人很難想象它們是橫向構建而非一層層縱向夯實的;羅馬許願池建築的「窗戶」,用本來是表達水面的透明藍色磚塊來搭建,在沒有光影的前提下產生了「水波反射」的晶瑩剔透感……

無數這樣的瞬間,讓最初購買樂高時的某些苛刻的看法都消散了,是的,在樂高1958年申請的耦合組件系統專利到期後,國產顆粒積木廠家大量涌現,類似萬格、拼奇、奇妙這些廠牌也開發了大量視覺效果極佳的產品,占據了不少現實中的偉大建築和經典IP的賽道,甚至讓「祖師爺」樂高的不少設計都顯得樸素起來——然而只有親自搭建後才能感受到,除了塑料質量、拼接手感的差異,樂高的魅力更在於設計師的天馬行空與奇思妙想:在不少國產積木的經典建築系列的拼接過程十分無趣,平庸簡單的層層夯實,一切的努力只為了搭建完成的激動的時候,樂高的不少設計,則讓玩家在拼搭過程中時刻體會到新奇的沖擊,而這些沖擊到頭來其實都會被玩家親手實現並在玩家心理中被「占為己有」:因為我付出了體力的勞動,於是我就是這些偉大設計的創造者,我就是這個完美無瑕的理式世界的神靈。此時,那些樂高MOOC(用既有積木素材自行設計搭建)大神們其實和只按照官方發布的設計說明書進行搭建的玩家們,分享的是類似的且幾乎等價齊觀的快感:「自由」帶來的快感其實永不消散,但真正讓樂高成為大眾愛好的本源,還在於我們廣袤的無意識中潛藏的虐待和被虐待的精神欲望:我們希望成為神靈,但也希望被指引,最好「不付出很大努力就可以成佛」,在些許負罪感的「不勞而獲」中,成為在不影響他人的安全范圍下能夠獨裁和展現絕對自我的超越性主體,成為自己構建的舒適圈中的「神」。

編號21020,Architecture建築系列——建築工作室,圖源:樂高官網

樂高搭建:一種當代人的賽博禪修

是的,我的樂高生涯其實已經構建出了屬於我的「舒適圈」:找到我喜歡的建築,找一個不被打擾的時間與空間,盡情地體驗和享受搭建的全過程。我是痴迷於樂高,但我並沒有做炒高樂高價格,甚至對紙盒子上是否有壓痕都斤斤計較的收藏家,也沒有想過做自行設計、將心中期待的場景用既有顆粒實現的MOOC大神,我對樂高的理解和痴迷始終還是簡單的:實際上,樂高的搭建過程對我來說,幾乎可以算作一種賽博時代的禪修。

這是我喜歡的建築,我熱切地期待從搭建過程中學到一些膚淺但有趣的冷知識;就算是幾千上萬的顆粒(某款國產故宮積木單個顆粒大小是樂高的四分之一,顆粒數還高達11000餘個,搭完之後回頭再搭樂高,已經不存在任何「難度」了),我知道我必然能在一段時間內輕松完成;我不會特別擔心缺件,一方面樂高缺件情況不是太多,真缺了也可以去專賣店補充,更有意思的是,在一大堆紛繁復雜中尋找零件的過程,本身就好似一種在棋盤上數米粒的虔誠的禱告行為;最終,在相對重復卻又驚喜不斷,會有波折但永遠不會脫離正軌的體驗中,拼搭樂高的過程可以讓大腦實現純粹的放空與娛樂——

最終,其實我們猛然發覺,對樂高的痴迷其實並非獨一無二,它從一種以「自由」和「童真」為特色的意識形態,被重新歸類為一種和打毛線、做拼圖、填字游戲、釣魚類似的消磨時間的「自走棋」式娛樂,是一種對主體性的主動上交,一種與世界的主動妥協,在無條件的放空與輕松之中,可預期的成果在有規律的輕松之中被說明書所帶來的明確的做題套路所達成,混沌多變的世界,在細微的積木顆粒的解構下變得輕易可觸也容易理解,這個世界被原子化、被方塊化,導向一個更為輕易、更為簡單、更為公正明確的邏輯體系,被證明為一條簡單而優雅的世界運轉規律,最終實現與這個繁雜喧囂的世界的一次短暫但卻實質意味的和解。一塊積木,一個世界,「一葉一世界,一花一菩提」——如果世界真的那麼簡單,依靠一本裝幀精美的說明書就可以構建完畢,那也就好了。

說到底,遊玩樂高仿佛也是在購買一種「賽博贖罪券」:最近,北京師范大學一位教授因為備了課但沒開成,把自己的課程放到網絡上供大眾享受,固然輿論都感嘆這位教授對知識分享和教學的崇高熱忱,同樣我們也意識到,這門《社會科學概論》的內容相對過時甚至有不少錯誤——然而,其實擔心這門課程「誤人子弟」也有些杞人憂天,因為畢竟幾百萬的點擊量並不意味着課程內容真正地傳播到觀眾心裡了,彈幕數量和分集點擊量都證明了,大多數觀眾點開視頻,留下一些對老師的感謝,寫下一些對當今教育系統問題的憤懣後,也就離開了,他們其實根本沒記得、也不關心課程到底講了什麼。他們的點擊以及消耗在觀看這類視頻上的時間,是一種對自己沒有去做「正事」的「贖罪」,一種「我也做了正事,只是形式與原本期待的不同」的自我安慰,甚至開玩笑說,也同樣是一種「賽博禪修」,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內,達成了躁動的內心與復雜混亂的外部之間的一種和解:盡管不自洽的時候占了多數,但一旦能夠自洽,這種短暫的體驗就足夠令人沉迷了。

所以,回到樂高的話題,其實我們也真的不一定要去理解對樂高的痴迷究竟代表了我們潛意識里潛藏的那些欲望,或者四代克里斯騰森家族的樂高掌門人在九十年時間里為我們構建了多少所謂的「意識形態神話」,而是回到人類遊玩積木這一游戲活動的本源上:搭建技術,模仿世界,切實體會自己所生存的環境。無論是拿起樂高塑膠積木(甚至樂高創始人奧萊·柯克一輩子都鍾愛木質積木,只是到了晚年不得不擁抱塑料積木風潮),還是國產積木,還是在《我的世界》中搭建8bit像素世界,都是對這個多元的世界也許存在的本質構造的一種邏輯化的嘗試與構建:這種構建甚至已經導向了類似《樂高大電影》這樣的影像與互動作品,真正去探索一種「方塊化」的世界成立的可行性。

這何嘗不依然還是一種柏拉圖式的誘惑?一種僭越為創世神式的超主體性的快感,一種自我選擇,自我篤定,以信仰來自我映證真理價值的崇高;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將走向哪裡,我也不相信自己能夠設計出精妙的說明書,但我熱切關注每一個新品的設計與上市,期待自己心目中的聖地都能一個個成為親手搭建出來的「沙盤」,切實感受到一種消極的、非主動的娛樂和「好玩」。也許奧萊·柯克從未想過樂高會給我帶來如此「不正確」的感受,但也許正是這種取消部分「自由」的「引領」,讓樂高在我們心目中的感受如此接近當代藝術,它們都有同樣的一副似曾相識的「闡釋化」面容:原創性的主體逐漸遠去,但在眾生喧嘩的文本場中,有一條值得追隨的既有路徑,它不需要犧牲,不需要代價,只有純粹的快樂和發現自我、感謝自我的光芒。

我從來沒想過破解樂高的神話,而是選擇講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