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博:70周年國慶的天安門光影秀,是我們一幀一幀畫出來的

2024年2月5日 18点热度 0人点赞

於博

於博

  • 新媒體藝術機構“黑弓”資深策劃

我是一個數字媒體藝術的工作者。

數字媒體藝術究竟是什麼?我們傳統的繪畫是用顏料畫筆在畫佈上進行創作,數字媒體藝術突破了我們之前對畫筆的想象,它可能是光,可能是電,可能是代碼,還可能是人。它的畫佈也有非常多種,可能是一塊數字屏幕,可能是一個空間,可能是一個全息投影的環境,也可能是城市的街道,甚至是一片森林。

於博

數字媒體藝術

接下來我想給大傢講兩個故事。也許我們今天不能對未來做一個定論,但這兩個故事或許能代表從中看到的那個世界的一點點的映射和理解。

於博

於博在remix大會上演講

第一個想講的故事是關於藝術科技如何影響國內的文博行業

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傢裡有了電腦,到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才開始用微信。所以我並不是像現在出生的孩子,完全生活在一個虛擬現實融合的環境當中。原本我對博物館的理解是非常刻板的。

《國傢寶藏》用數字特效的展演,還有明星和素人之間聯動的故事講述方式,讓文物首先破了第一道圈。我覺得也是因為這個,讓越來越多的人喜歡把文物作為一個流行話題來講。我們也特別幸運地參與了《國傢寶藏》整個的logo設計。

於博

《國傢寶藏》logo

在視覺特效概念的初創階段,我們跟總導演於蕾老師以及她的主創團隊聊到了方盒子的概念。當時我們想的是,其實它不僅存在於博物館的空間中,它也應該屬於每個守護人的一種儀式感。

所以後來有明星會拿著它,把它當做一個機關,然後放在舞臺的激活裝置上,最後點亮了整個舞臺。

於博

《國傢寶藏》

所以在最初的logo概念設計中,就會有這樣一個方盒子,以寶藏的“藏”這個字作為內核。它的舞臺、舞美造型,也有一個特別好的數字化展現方式。比如我們在博物館看一件真實的文物,它的細節其實非常豐富,但是因為文物本身就這麼大,大傢其實也很費力地要仔細去看,獲得不了更多細節。但是借由這個舞臺,通過綜合視效的設計,能把很多細節展現出來。

在《國傢寶藏》的創作中,我們也涉及到了很多數字文物的活化。比如大傢看到的長信宮燈,當它能在特別大的演播廳舞臺放上的時候,那種對文物質感的體現和活化效果,也是非常震撼的。而且當時導演們也特別有才,他們給這集設計了一個燈靈的形象,當時是蔣雯麗老師演繹的篇章,燈靈仿佛讓文物本身有了生命,也讓大傢很快記住了背後的故事。

於博

《國傢寶藏》的工作團隊非常嚴謹,背後有很多來自考古、文物專業的老師給我們進行指點。比如我們做好一張視覺效果設定圖,會首先返回給老師,讓他們挑錯。在制鹽畫像磚文物中,我們首先根據拓片來進行三維模型復現,同時要制作一個明星演繹的制鹽廠場景。當我們把下面這張草稿發給老師們審核時,立刻有專傢指出,為什麼你們的畫面裡會有板凳。這是因為那時候所有史料記載裡都還沒有板凳出現。

於博

草稿

所以我們趕忙從設定中把它去掉了,最終有了這張完整的視覺呈現效果。

於博

完整效果

這也讓我們感受到,作為一名數字創作者,如果還是隻局限在自己專業本身,隻盯著特效軟件去做技術的話,有很多這種創造性的工作是難以正確地完成的,可能會對公眾有更多的誤導。在這個過程中,對我們自身也有一個跨行業學習的挑戰。

這個是當時於蕾老師分享的特別讓我記憶深刻的一個瞬間,就是在李白的演繹中,有一段是李白仰天長嘯,問多年後會不會有人記得我這李太白。然後這是B站上彈幕的響應。

於博

B站彈幕

這讓我感受到,做好一個新的內容的活化,其實和年輕人之間能產生特別有意思的關聯,包括後來網上年輕人用擬人的方式給每個文物去進行一種再創造。借助這種新的手段,會讓傳統的東西以一種全新姿態走向公眾視野。我們能夠用這種潮流文化的方式,去吸引更多人加入到這個領域。這就突破了文化壁,我覺得這是文物破圈的第一步。

於博

突破文化壁

另一個想跟大傢分享的故事,是用數字藝術驅動國傢形象的創新。如果說做一個展覽就要面臨很多阻力或困難,那麼做一個大型的國傢級演出,就真的是讓大傢特別焦頭爛額。因為這裡面涉及到最難的一點就是,我們永遠無法在表演當天復現那個表演的場景,所以科技的編排在這裡起了特別大的作用。

這是我們跟張藝謀導演在平昌冬奧會上完成的演出。這個是現場的照片,拍攝的時候是零下20度。那時候我們作為北京8分鐘的視效團隊抵達現場。

於博

平昌冬奧會彩排現場

在此之前,張藝謀導演就已經預判到,我們跨國合作會有很多困難。比如第一個困難就是,我們很難在另一個國傢的場地把各種特別厲害的設備都搬運過去。比如在彩排中,因為跨國交流的難度,甚至是一些國際間小小的不配合,就可能會影響到我們的用電、設備管理、演員調度等等。

最後我們用了一個非常巧妙的辦法,借助機器人和演員配合表演的方式。右邊圖中流線型的部分是由20個有透明屏幕的機器人組成的,它由激光發射進行程序的編排,所以在整個八分鐘的時間裡是不用任何人來操作的。然後再借由北體大非常厲害的24名滑冰運動員,和我們設計的精確到每一幀的地面線條投影的配合,最終形成了這一場表演。最終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機器人在舞蹈,然後人是一邊滑冰,一邊劃出了地面上的線條。

於博

精確到每一幀的地面線條投影

就這樣,通過科技與藝術的結合,我們解決了一個跨國大型表演的難題。在之前很長時間的彩排中,我們都是在北京的一個隱蔽基地裡進行黑夜中的排練。直到最後演出的當晚,才是最順利最完美的一場表演。

於博

於博

於博

演出現場

這個是今年(2019年)十一的天安門廣場。我覺得最讓我們發愁的是,如果說數字藝術需要畫筆、畫佈的話,它可能是我們目前畫過最大的畫佈了。

於博

2019年10月1日的天安門廣場

作為視效總設計團隊,我們也是跟張藝謀導演、主創團隊一起耗費許多苦心。我們最後找到的科技和藝術融合創新的突破口,是這樣的發光二極管。

於博

發光二極管

在我們看來,如果人的表演是一種媒體,那麼人的移動可以是另一種媒體。如果人的移動再帶上一個板子,它可能就是綜合三種媒體立體維度的創作。每個演員會手持用發光二極管形成的板子,經過對廣場尺度的計算,我們算出如果要滿足90分鐘漂亮的表演,至少需要3290名聯歡活動的演員。

最開始的工作都是在計算機上完成的,我們需要提供無數張效果圖來供導演和主創團隊選擇,90分鐘從頭到尾應該出現什麼是最合適的,能夠表現當代中國的強大與美的文化符號。經過很多設計層面的推演後,接下來我們進入到計算機擬合的層面,就是要把這個圖案拆解成3290個粒子,這些粒子就代表著演員們在90分鐘裡的移動軌跡。所以它是可以經由運算來進行我們前期的觀察。

於博

於博

於博

計算機擬合

在很長一個階段,我們都是在電腦上工作。因為還沒有演員,也沒有場地,甚至道具還在做。這意味著如果我們改動任何一個地方,對於仿真組、編導組來說,影響都非常巨大。但同樣地,如果編導組和仿真組發現技術上的bug,或者是覺得演出效果不夠理想,視覺也要重新進行推演。

所以這是做國傢大型活動的創意融合部分最難的一點。但是非常幸運,所有的人員都非常給力,尤其是排演的演員。因為每個人的移動是不一樣的,所以他們就需要完全背下他們的點位。同樣地,我們會根據電腦時間來測算,圖形和圖形之間流動的變化該如何完成。

這個是最終來自天安門廣場的無人機實拍效果,當天晚上的煙火是讓我們自己也感到非常激動的瞬間。

視頻加載中...

比如說鴿子,導演對我們的要求很高。他說廣場雖然是平的,但是我希望它的運動是有立體感的。所以我們就會在軟件中去進行演示。可能最開始鴿子的造型是平的,但當它移動的時候,我們也希望用三維透視的感覺,去表達出鴿子在飛舞的這種立體感。這些都是先經過計算機的幫助,再推導到實際的編排當中。

於博

這就是最終在現場的鴿子的效果

曾經在一些大會撤場的時候,我時不時會有感到失落的瞬間,就是我會覺得為什麼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做完的一個項目,也許最後就一天或者一個月,它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當時我就會有點懷疑,做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有意義。直到我看到一句話,突然覺得內心被觸動了,就是說讓藝術與科技成為篝火,因為篝火是有溫度的,它能把本來不認識的人聚在一起,大傢可以圍著火聊天,度過一個溫暖的夜晚。

這是兩個我真實經歷的瞬間,我偷偷拍了下來。一個是今年(2019年)年初的時候在巴黎,我們做了一個博物館之夜。當時我們在樓體外面投影了一個中國新年的表演,在我錄視頻的時候,有一個流浪漢本來一直在帶著他的包裹移動,然後他看到了雨夜中的博物館。他突然坐到博物館前面,開始吃東西。第二天這個博物館就不會再亮了,但至少此時,他有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夜晚。

於博

巴黎的博物館之夜

另一個是今年夏天我們在南京做的古畫意境展。展覽中我們的志願者發現,有一個姑娘反反復復來了五六次。她說自己是一名醫務工作人員,上班的時候精神壓力特別大。她很喜歡這個展覽,覺得至少在這裡有一個空間能夠讓她有不一樣的感受,會感到放松。

於博

古畫意境展

所以我覺得,也許我們一直說數字是虛擬的,我們創作的東西可能會轉瞬即逝。但是我塑造的情感和交流卻是真實的。我希望這股力量能繼續支持我在這個領域做下去,能夠讓更多美好的瞬間留在人們的心中。

(本文未經造就授權,禁止轉載。)

文字 | 曹威;視頻 | Don

版面 | 田曉娜

  • 本文為演講精選內容,點擊下方「了解更多」,獲取於博的完整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