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老紅軍陳復生回憶蘇區神聖的保衛工作:譚頭村案和白月花案

2024年2月6日 24点热度 0人点赞

被選調到保衛局工作的幹部,絕大部分出身於工農傢庭,全部都是共產黨員。這些同志都是久經考驗,立場堅定,愛憎分明,忠於黨,忠於人民的紅軍幹部。他們在保衛戰線上出生人死,機智勇敢,確實做了不少工作,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績,出色地完成了黨交付給我們的任務,為黨和軍隊的保衛工作譜寫了光輝的一頁。每當回憶起這些經歷,我都會再一次地激動,許多戰友們驚心動魄的鬥爭場面立刻清晰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保衛局的工作比較保密,當時一軍團保衛局長是羅瑞卿,三軍團保衛局長是張純清,我是偵察科長,偵察科又被稱為一科;執行科是二科,科長楊奇清;檢察科是三科,科長裴周玉﹣﹣他沒多久就被調到中央任少共國際師的師特派員了。人數最多的是偵察科,偵察科當時有張香國、黃赤波、黃天翔、李月波、覃應機、沈開泰、張建、龍飛虎、黃國山、戴富九,而我的秘書是阮守峰;楊奇清作為二科科長帶著葉運高、王卓超等3位同志。

那是1933年,江西宜黃蘇區邊境上發生了一系列對於我軍很不利的事件﹣﹣我軍的很多情況敵人了如指掌,而且我們的地下黨組織也接二連三遭到了破壞。這一系列情況自然引起了軍團保衛局的高度關註,經過分析和研究,我們認為,當時極有可能有一個較大的特務組織在蘇區附近活動。首長當機立斷,指示我們偵察科盡快偵破此案。

接受任務後,我們開始了從內到外的周密部署和偵察活動,但是收獲都不大,那段時間,我們個個都心急如焚,坐臥不安。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也終於在我們的身上應驗了一次。

一天,偵察員黃赤波、覃應機在路上發現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這個傢夥細皮嫩肉,盡管穿著老百姓的衣服,但非常不合體,神情動作也不太像老百姓,而且在路上還時不時地東張西望,走路的時候總是躲躲閃閃,避著人走。黃赤波跟蹤了他一段之後,就上去跟他搭訕﹣﹣收效明顯,首先,他是外地口音;其次說話總是閃爍其詞,答非所問!

非常可疑!

黃赤波和覃應機毫不客氣地把他帶了回來。

直接審訊。

我們很幸運地直接從他身上搜出了一些證件,原來,這是一個從撫州城裡來的級別不低的國民黨軍官。他是國民黨的特派員,此行的目的是要給當地及周邊一帶的匪特分子開會,佈置任務,並交待了他將要去召見的匪特名單和聯系方法。

抓了這麼一個特派員,對於我們一直想偵破的這一帶特務組織無疑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大傢欣喜若狂,立即展開了深入的討論和研究﹣一個周密而大膽的計劃形成了。

這一天,方圓幾十裡內的匪特分子,按照他們內部的聯絡信號,一起匯集到譚頭村東頭兩間樣式古舊的平房裡。這些傢夥唧唧喳喳,還頗為興奮﹣﹣特務們正等著上峰派來的特派員,恐怕也期望著會給他們帶來賞賜。

不一會兒,一個瘦猴子一樣的傢夥陪著一個神態瀟灑的年輕人從裡屋走了出來。

"諸位,這就是上峰派來的特派員,請大傢熱烈歡迎!"瘦猴子殷勤地向屋子裡的人作著介紹。

一陣歡迎的掌聲過後,匪徒們中間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好年輕啊!""這麼帥!"

在他們臉上流露出驚詫神色的同時,年輕的特派員十分莊重地用手比劃了一個讓大傢坐下的姿勢,帶著威嚴而傲慢地表情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諸位久等了,兄弟來遲一步,見諒!見諒!"

說到這裡,隻見他從衣服兜裡掏出了一疊委任狀、嘉獎令之類的東西,一張一張地往桌子上擺,一邊擺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到齊了!按照你的命令,十幾裡外的廟裡的弟兄也趕來了,連打入共軍地方機關內部的弟兄也都設法趕來了!"瘦猴子說到這裡,有幾個傢夥趕緊站了起來,連連點頭稱是﹣-估計這就是那幾個打入我軍內部"設法趕來"的。

特派員掃了他們一眼,然後雙手按著桌子,開始訓話,"兄弟此次受上峰派遣,一是要和大傢一起檢查前一段的工作,二是要嘉獎有功人員,三是要佈置下一階段的任務。"

一陣騷動,但是人們的目光沒有一個離開前面桌子上的東西。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有人大喝一聲,"不許動!"

剎那間,八九根黑黝黝的槍管從不同方向指向了這幫傢夥,屋裡頓時亂作一團。

"舉起手來!"

安靜了。

因為外面一下子又沖進來一些端著大槍的紅軍戰士。

匪徒們的武器很快就被繳了下來,一個一個被押出了屋外,最後押出來的是那位特派員和那個瘦猴子。特派員的神氣勁兒似乎一點兒也沒有了,低著頭一言不發;瘦猴子神情沮喪,走路的時候腿還在微微發抖。對別的幾個匪徒倒沒什麼反應,見到特派員這副模樣,先進屋的幾個持短槍的人哈哈大笑。

因為這個年輕的"特派員"就是我們的偵察員黃赤波,而第一撥沖進屋裡的還有陳湖生(我)、覃應機、張香國、黃天祥、李月波等幾名幹部,後來沖進來的是從警衛隊臨時調來的戰士。為了不暴露黃赤波的身份,所以要把他同和匪徒們一起帶回去,關鍵是,黃赤波演得實在是太像了!

就這樣,我們沒有任何傷亡,就把破壞蘇區的一夥特務分子一網打盡了。事後,根據俘虜交待,我們還從另外一座山上的一個廟裡搜繳出了一部小型電臺﹣﹣這應該就是那夥特務跟外界聯系的地方。

為了表彰我們的這次行動,中央政治保衛局特地發電報嘉獎:"三軍團保衛局在蘇區邊境上破獲敵特組織是光榮的一頁!"

1933年秋天,我們的部隊進駐了老營盤地區。一到駐地,我們保衛局的同志立即在附近展開了社會境況調查,不僅是了解敵情的動態,也要了解周邊老百姓的生活情況。在偵察過程中,我們發現住地附近的一個女人比較可疑﹣﹣她傢裡不見老人,不見丈夫也不見孩子,而且說話帶有很重的南昌口音,房間內的擺設帶有城市味道﹣﹣跟周圍的農村老百姓完全不一樣。我們把這一情況向局裡作了詳細的匯報,根據我們過去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懷疑這個女人就是南昌國民黨特務機關專門訓練過的妓女特務﹣﹣白月花。

為了進一步搞清情況,局長張純清決定,由我去偵察這個女人,並親手交給我4塊大洋,允許我與他接近。

之所以派我去,是因為我有一些有利條件:首先,我會說南昌話;其次,我在贛州城裡當過3年學徒,了解一些城市生活的習慣,而且懂一些妓女的行話、規矩、歌謠和點牌等等;另外,由於我作為偵察科長,審的俘虜比較多(戰鬥中新捉到的俘虜要進行嚴格的審查,審查的目的是為了將混入俘虜中的特務、警憲和軍官清查出來,這也是保衛局的具體工作),我對敵軍的情況了解也比較多。

於是,我公開地以紅軍幹部的身份接近這個女人﹣﹣但是我詐稱自己是國民黨五十九師的軍官,是被俘虜過來的,並且還在有意無意之間讓她看見我保存的五十九師的符號和徽章,當然,那都是我從俘虜手裡繳獲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女特務看我確實不像是農村出來的土紅軍,終於相信我是國民黨過來的人,對我放松了戒備;而我又故意流露出對紅軍有看法,表現出那種從骨子裡看不起的樣子,於是,這個女特務真的把我當作了她的工作對象,開始策反我。在策反過程中,我也了解到,國民黨特務機關特派她來搜集我軍的軍事情報,並為他們發動對蘇區的新一輪反革命"圍剿"做準備﹣﹣也就是說,我之前跟她說的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很有可能被當成情報送出去了。

再騙取了她的信任之後,她向我透露了她這邊報務員和另一個特務的情況,根據這一線索,我們很快破獲了這一特務小組,逮捕了這3名男女特務,繳獲了小電臺1架、新油印機1臺、手槍3支。

接下來就是處理這些特務。

處理過程中,我們發現其中一名特務直接就是敵軍的軍事偵探,而且在審訊過程中,我們發現他對我軍的情報了解比較多,於是,組織上決定處決這個敵軍探子。

處決都是秘密的。

一般都是晚上,而且不能用槍,否則別人會知道。

當天晚上,我們將他押到一處山崖邊上,準備用馬刀把他砍死。可是就在馬刀將要砍下去的一剎那,他垂死掙紮,居然掙脫了繩子,緊接著讓我們目瞪口呆的是,他竟然跳下了山崖!

當時的情勢,使我根本沒有考慮的時間,手裡抄著馬刀,立即隨著他一起縱身躍下了山崖﹣﹣現在想來都有一些後怕,也不知道那個山崖有多高,就敢往下跳。那個傢夥也真是頑固,跳下去之後忍著疼痛就和我搏鬥起來。說實話,他人高馬大,我個子比他矮不少,打起來我真的很吃虧,當時的場面簡直就是手忙腳亂,險象環生。把我逼急了,我也急中生智,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死命地抓住了他的陰部,把他掐得哇哇亂叫﹣﹣反正不管他再怎麼打我,我都不松手!

一會兒,安靜了。

因為他疼得暈過去了。

這時候,我也累得要癱了。

躺在地上歇了一會,我掙紮著起來,撿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馬刀,像用鋸子一樣在他的脖子上來回拉了好幾刀才把他殺死.而我身上也被飆得滿處都是血。

好不容易回到了局裡,同志們看這麼個"血人"回來,著實嚇了一大跳,我當時非常興奮,把經過向大傢講了一遍﹣﹣事後,執行科長楊奇清還把這件事當作英勇殺敵的一個戰例,在保衛局培訓班上給新進學員們講了好幾輪。

【陳復生(1911-2013),原名陳湖生,1911年6月生於江西省泰和縣一個貧苦農民傢庭。1927年10月在江西贛州曾參與共產黨領導下的工會運動。1929年任泰和縣羅漢州鄉少先隊隊長、遊擊隊隊長。1930年5月,遊擊隊正式編入紅軍三軍團,陳復生先後擔任紅三軍團獨立營二連連長、總指揮部特務營排長、連長。1931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32年12月任紅三軍團保衛局偵察科科長,1934年4月調紅三軍團任五師特派員,並隨紅一方面軍參加了舉世矚目的二萬五千裡長征。長征到達陜北後,先後擔任紅一方面軍保衛局偵查科科長、西北保衛局紅軍工作科科長,1937年1月在抗大第一期一隊學習。同年8月任延安保安處偵查部部長、執行科科長。1945年9月,調熱河軍區工作,任熱河軍區政治部偵查科科長。1946年11月起歷任熱河軍區政治部總務處處長、冀熱察軍區供給部副政委。1981年7月,陳復生同志任公安部勞動改造工作管理局顧問,1982年12月離職休養,1991年6月被公安部政治部授予“人民一級金盾榮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