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綦江”的歷史演變及位置變化(二)

2024年2月6日 17点热度 0人点赞

 2023年3月9日,重慶地方志辦公室公眾號刊發了薑孝德先生的《綦江區名探源》,開篇語即是“我做地名研究有一個原則,要麼有新意,要麼就做一個這個地名的古今解讀大全,不然,你讓讀者讀什麼呢? ”文中羅列分析了“綦江得名的五大說法: 一、源於綦江,二、源於綦姓,三、源於綦市,四、源於綦色,五、源於七條江。”這激起了“綦走發現”文化志願服務團深度挖掘探討的興趣,並撰文《地名“綦江”的演變探討》,先後在2023年7月遵義召開的第六屆“渝南黔北歷史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12月成都召開的第四屆“成渝雙城歷史文化論壇”上交流。前段時間又聯系薑孝德先生支持相關史料,再經修改完善,調整充實後,分期呈現給大傢,盡可能厘清綦江得名史及位置變化的過程,供大傢商榷。

  時間軸線:始自“綦市”最清晰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正月,明玉珍在重慶稱帝,建立大夏政權,征服了今渝南黔北地區,裁撤了“南平綦江長官司”,結束其約85年的歷史,與“南川縣(治所在今綦江北部,下同)”合並設置“綦江縣”。綦江縣名從此固定了下來。

  明天順五年(1461年)《大明一統志》卷之六十九《重慶府》“山川”部分,並沒有綦江河的記錄,但並列有綦江河前身——南江、僰溪的記錄。說明直到“綦市”升格為“綦江鎮”約200年後,綦江縣得名98年後,明朝建立93年後,仍然沒有河流名“綦江”。13年後的明成化十年(1474年),參與修撰《大明一統志》的江朝宗丁憂回鄉,編輯《重慶郡志》(僅殘存長壽、南川、綦江、江津、永川五卷,這是目前發現的重慶地區現存最早的地方志著作),才有了河流“綦江,水源發播州界中山箐,北流至縣,環繞於左,復西入岷江,合流東註”的記錄,同時並存南江記錄。其後的明萬歷九年(1581年)《四川總志》、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重慶府志》均基本沿用這條記錄,但都沒有涉及江名緣由。直到134年後的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曹學佺《四川名勝志》,才創造出“江水發源夜郎,作蒼帛色,故名綦”的記錄。

  綜上疏理,地名、河名“綦江”的演變史,即:

  第一階段,南宋高宗紹興二十六年(1156年)前,最早可以推到北宋神宗熙寧九年(1076年。一說皇祐五年,1053年)置南平軍後,朝廷為羈縻懷柔土著族群需要開設的“綦市”。這是地名中含“綦”字的最早記錄。以“綦”命名“市”,大概率是因為交易的主要產品是青黑色的蜀錦。

  第二階段,約在南宋嘉熙三年(1239年),南平軍治所從今趕水、東溪交界的銅佛壩,遷往隆化縣(治所在今南川區)後,“綦市”升格為“綦江鎮”。至於為什麼不直叫“綦鎮”或“綦市鎮”,文化服務志願者們推測,一是當時“綦市”所依的僰溪,進入重慶境內流經的主要區域,自宋太祖乾德三年(965年)起稱南川縣,已經有270多年,其對沿岸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作用越來越得到重視,被冠以新的稱謂“南江”並逐漸被人們接受。二是地名語詞結構形式是專名 通名,通名用來指明地理實體的類別,專名用來指明同類中的個體,和通名合起來為地定位。比如這裡的“市”“鎮”即是通名,“綦”“綦江”即是專名。三是為有別於之前羈縻懷柔土著族群的官方錦馬交易,適應民間自由買賣產生稅收的新形勢,而以“綦市”“南江”各取一字,以“綦江”作為新的行政單位名。

  第三階段,元世祖忽必烈在至元十五年(1278年)後設置南平綦江長官司,屬播州安撫司(後升為播州宣撫司)管轄。

  第四階段,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明玉珍撤南川縣、南平綦江長官司,合二名之“綦江縣”,明洪武四年統一後沿襲,屬重慶府管轄。

  第五階段,明萬歷九年(1581年),河流名“綦江”開始逐漸取代前身“南江”。

  由此可見,目前流傳的“江以綦名,縣以江名,江城同名”的說法並不符合地名演變歷史。從目前史料綜合概括,“綦以蜀錦而名,市以綦名,鎮以市名,縣以鎮名,江以縣名,江城同名”,更為貼切。

  源於“綦姓”:清人附會不足憑

  綦江歷史上,有明確記錄的第一名門,“綦姓”當之無愧。

  據清《綦江縣志》卷之七《選舉》篇記載,宋代綦江地區(時稱南川縣)共考取26名進士,其中四人姓綦,他們分別是宣和三年(1121年)綦母蕡(fén),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綦母寧、綦母常、綦清卿。“一門四進士,兩代同榜仨”,在綦江地區至今都未被超越。

  且卷之九《邱墓》篇記載的後三人古墓,據《古韻新盛》考證,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才被毀。卷之十《雜識》篇《南平軍事跡考》又有“邑西門外古墓石刻:大宋嘉定庚午(1210年)南川縣逸士綦母震雲雲。字完好”的記錄。

  綦江《綦氏族譜》比清《綦江縣志》還多記載了三位與“綦江”有關的“綦姓”名人:一是西漢時綦母復周,本居南直(今山東歷城縣),遊歷到今重慶地區,遇到土人叛亂,挺身平定有功而為官定居於綦。二是唐代的綦母楫,是綦母復周的三十世孫(開元進士、詩人綦母潛弟),又在平定南平僚反叛時立下功勛。三是元代的綦母江,在元武宗時期任職南平綦江長官司。

  綜上可知,“綦姓”最早在漢代起就生活在綦江,且在宋代聲名顯赫。清《綦江縣志》卷之二,“邑之綦姓,且謂縣之所由名,本於渠姓。”清《四川綦江縣續志》卷一,“考之宋時,綦姓功名最盛……或者綦市因綦姓而著,而綦江又因綦市而名。”證實了在清代,就有了“‘綦市’源於‘綦姓’”的說法。雖然,清《綦江縣志》編輯羅星以“曾不解綦姓顯於何時?綦江又始於何時?可怪之甚”一句,予以否定。但清《四川綦江縣續志》編輯戴倫喆以“未可知也”四字不置可否,又讓“‘綦市’源於‘綦姓’說”變得撲朔迷離。

  對此,“綦走發現”文化服務志願團與薑孝德《綦江區名探源》、胡紹良《“綦江”的由來》(《綦江日報》2017年12月5日刊發)的觀點一樣,“綦市”不可能因“綦姓”而名。並且有兩個新增的邏輯證據:

  一是北宋在南平軍設置“綦市”時,清《綦江縣志》有載的五位“綦姓”名人中,綦母蕡頂多處於嬰幼兒階段,後四位應該還未出生。綦江《綦氏傢譜》上增加記載的另外三位知名人士,並沒有正史、方志或其它古典、碑刻佐證,孤證不力,效力不足。

  二是新盛街道四坪村4組75歲老人李正海傢中有一本乾隆十五年(1750年)編著的《李氏族譜》,抄錄了宋代古墓碑志中包括清道光五年(1825年)《綦江縣志》收錄的宋代四名“綦姓”進士在內的更多“綦姓”信息,且早於縣志至少75年。其中在河壩屋基(今新盛小學附近)處的《宋故綦隱君綦母孺人墓志銘》大碑一通中有“紹興三年(1133年)五月二日,年一十有四。先是數日公命常曰:吾生惟以宜誠,處己將死焉,得一偈以遺汝曰,‘十五合親相繼後,外傢無眷受恩深,天來不知營資產,隻有真誠作寸心’。為我志之。”“公娶綦母氏,舅傢女也。生三子:長曰洋;次曰沂;季曰常,應進士峰。女二人,皆適綦母氏之子,曰倫、曰侃”等部分可考文字,結合乾隆十五年的該譜序“清卿其諱也。少失所怙,依於渭陽,所娶舅傢女則綦母孺人也……三世姻婭,似顯悖乎同姓不婚之義?”說明了綦清卿娶舅舅的女兒綦母氏,女兒又回嫁舅傢表哥,看似三代同姓聯姻有違倫理,實質是綦清卿本姓李,年幼時父母早逝,在外公傢長大而隨母姓。

  從清《綦江縣志》卷之十二附錄的《舊志原序》,“國傢方修正史,詔郡國征掌故,羅異聞,以備編摩。前郡尊傅、道尊張,一德一心,經文緯武,戡亂而鼓鼙之聲甫息,揆文而禮樂之化重新,乃以郡志敦請太史鄒念劬總其事,而以邑乘分命諸守令擇人以成之。”可知,綦江歷史上第一本縣志,即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綦江縣志》,是應川東道按察司按察使張文燿、萬歷二十年(1592年)進士鄒廷彥編撰《重慶府志》要求,博采資料集成。而該志編輯李鳳,恰是綦清卿(即李清卿)所在新盛李氏支系後人(詳見《綦江日報》2023年10月11日、18日、25日,11月1日“綦走發現”專欄《明<綦江縣志>編輯李鳳或是新盛人》系列解讀)。回到比道光五年編修清《綦江縣志》還早219年的明萬歷三十四年,相關古墓就在李鳳住傢附近,碑刻可辨部分應該更多,李鳳對淵源密切的“綦姓”尊長信息比清代的人更了解,想來對自己祖宗榮耀的事更不會吝嗇筆墨,但明萬歷《重慶府志》並沒有留下“綦市”源於“綦姓”說。足見是清代後人附會的可能性很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