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有個詞頻繁出現在網絡中：
中式恐怖。
顯然，它意味著傳統民俗+詭谲氛圍的結合。
十分精准地戳中了人們的新奇點。
遺憾的是，近些年這類創作在內地一直很貧瘠。
尤其是在影視劇的領域中。
美式恐怖、日韓驚悚大行其道，港台也偶有佳作。
至于內娛，卻幾乎是空白。
不過，最近一部新上線的網劇，倒是大膽地打出了「中式恐怖美學」的旗號。
究竟是又一次國劇詐騙，還是中式恐怖真的支棱起來了？
今天就讓我來看看，它到底靈不靈——
《19層》
《19層》改編自暢銷小說《地獄的第十九層》。
作者蔡駿，曾連續9年保持中國懸疑小說最高暢銷紀錄。
其故事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充滿中式傳統元素。
同時他也十分擅長制造恐怖氣氛。
不僅如此，這部劇的出品是寫出《盜墓筆記》的南派三叔。
這位自不必多說，在「中式恐怖」這方面是信手拈來。
此次，兩人聯手合作，氛圍一下子就拉滿。
另外，許是爲了感覺更對位。
這劇的女主角是有「小全智賢」之稱的孫千，主打的就是氛圍感。
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19層》一上來，就一連放了三個「大」。
先是在一幢破舊的廢棄大樓中。
伴隨著吱呀的戲曲唱腔，本在布上舞動的皮影突然走出幕布。
小小的身形猛然拉到幾丈高，手中拿的冷兵器陰森可怖。
接著是一座陰森的祠堂。
堂正中，擺放著衆多布滿灰塵看不清名字的牌位。
堂四周，挂滿了層層疊疊數不清的牌坊，上面寫著各種有關忠孝悌義的文字。
再擡頭一看，望不到頂的空中，無數詭異的棺材被鐵鏈吊起懸在空中。
還有讓人心裏發毛的皮偶。
在沒有一絲人氣的古鎮村落的小道上，卻來來回回走著許多「人」。
皮膚慘白發皺，身上還有一道道粗糙的縫合線。
如果你躲起來偷偷觀察他們，他們能夠准確捕捉到你的位置，並用扭曲的姿勢和沒有眼白的眼睛盯著你。
***高能預警***
皮影、戲曲、祠堂...
這些設定的確有了「中式恐怖」那味兒了，也確實讓人産生眼前一亮之感。
但是。
也真就只是「一亮」而已。
先不說，所謂的「中式恐怖」撐死也就是上文中的提到那些內容，故事發展到後面，你就再看不見相關的元素了。
而且，當這個噱頭消失掉後，你就會發現：
這部劇完全就像一個從十年前穿越回來的網劇，甚至還是表現不及格的那種。
《19層》整個故事其實非常簡單。
因爲一場車禍，女主春雨（孫千飾）莫名其妙進入一個名爲《19層》的遊戲中。
與她一同出現的，還有她的室友、學長高玄（魏哲鳴飾）、學校食堂的林大叔和三名小混混。
在遊戲中，他們需要闖過各種關卡，來獲取生存機會。
闖關失敗或者在遊戲中被「殺」的人，也會影響到現實中的身體。
輕者陷入昏迷，重者則會面臨生命危險。
總是突如其來的進入遊戲，身邊的朋友也接連陷入危險，春雨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爲了找到結束遊戲的方法，也爲了查明遊戲存在的真相。
春雨與高玄聯手，在同伴的幫助下，一邊不斷進行遊戲，一邊展開調查。
不難看出，除了中式恐怖，這部劇另一大看點，是「無限流」。
之前《開端》的火爆，讓無限流模式的懸疑劇進入大衆的視野中。
但《19層》還是有些不同。
它不像《開端》，是主人公在同一個事件中無限循環，通過一遍遍重複，來尋找不同的蛛絲馬迹。
《開端》劇照
《19層》是在一個遊戲反複進出，每一次的關卡內容都有不同。
于是，也有很多人說這部劇像是中國版的《彌留之國的愛麗絲》。
在這樣的前提下，遊戲設定的精彩程度就決定了劇的好看程度。
但很可惜，《19層》中的遊戲都很無聊，有些甚至是降智。
像是之前提到的皮影鬼與皮偶鬼，考的是遊戲者的體力與智力。
他們既要想辦法躲避鬼的追殺，又要想辦法通過搜索線索與工具，找到制服鬼的方式。
可是，在這部劇中，真正在做事兒的只有男女主。
其他同伴就像專門來拖後腿的NPC。
春雨與高玄又要打架，又要探索，還要安撫同伴的心情，成爲他們的後盾，簡直不要太離譜。
而且，每次春雨找到什麽關鍵道具，都是靠意外、巧合出現，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就像大戰皮偶那一關。
春雨意外發現一只哨子，雖然看起來毫無用處，但她還是留了下來。
結果沒想到，這個哨子成爲關鍵道具。
然後，就靠著春雨一人吹哨吸引火力，衆人才得以逃脫。
幾集過後，許是擔心觀衆一直看打打殺殺的副本會審美疲勞。
編劇就設計了一關心理戰：真心話大冒險。
遊戲者需要回答電視中人物的問題，說真話就過關，說假話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想也知道，出現的問題一定都是一些離間團隊關系的問題。
一開始遊戲者還老實回答問題，團隊也成功被挑撥出嫌隙。
但很快高玄就抓住了破綻。
判定真話的燈是假的。
遊戲規則也沒說清楚到底是誰來回答問題。
于是高玄瞬間被呂秀才附身，使出「打嘴炮」技能，反向對著電視機一頓輸出。
最後再和朋友聯手，一同使用「我就不回答，你能拿我怎麽辦」的招數。
看得魚叔直呼離譜。
然而更離譜的是，剛才還天不怕地不怕囂張萬分的出題者，竟就這麽被說破防，跑走了。
除了無語，就還是無語。
遊戲難看，那就看看人物表現。
可這也是一言難盡。
整部劇就是男女主獨演的舞台。
兩人武力值爆表，在別人都只顧得上尖叫逃跑的時候，他倆可以「旋轉、跳躍」打配合完成一整套高難動作，然後解決問題。
兩人還智力爆棚。
高玄是高科技天才，破解各種密碼小菜一碟。
春雨是記憶力超群的天才，再複雜的地圖，她看一眼就能刻在腦海中。
于是，所有的線索都只有他們兩個看得見。
至于其他人，要麽是典型的綠茶白蓮花，要麽是只會哭的小白兔，個個都像是從十年前網文中走出的人設。
除了拖後腿，就是等待被救。
主要內容都做成這樣，更不要說其他劇情了。
整個劇，看得魚叔是抓心撓肝，坐立不安。
行文至此，大家應該也不難看出該劇爲什麽要以「中式恐怖」作爲看點了吧。
說白了，是爲了掩蓋劇作方面的失敗。
然而，創作者好像從根本上就沒搞懂「中式恐怖」的核心究竟爲何。
很多人喜歡中式恐怖，中意的是其背後存在的「不寒而栗」的窒息感。
而這種體會的源頭，是起于傳統文化民俗中的「非人性」部分。
像是每每提起中式恐怖，就繞不開的一部經典之作《梁祝》。
在這部電影中，充斥著兩種顔色：
白與紅。
白在祝英台父親臉上一層又一層的脂膏中。
紅在衆人臉蛋上生硬的胭脂裏。
當這兩種顔色同時出現在祝英台身上後，就出現了電影中最經典也是最可怕的一幕：
面如死色的祝英台，被裹在由脂粉和嫁衣組成的「棺材」中，一步一步被送往一座墳墓。
後來她扯下身上的禁锢，含淚含血地奔向梁山伯的墳前。
臉上被化開的胭脂淚，也是她的心頭血。
于是，人們通過紅白鬼魅的畫面中，畏懼的是封建高壓父權帶來的可怖。
還有魚叔曾經和大家聊過的國産老片《出嫁女》與《寡婦村》。
不管是對抗命運的上吊自殺，還是保聲譽的跳海。
這種獵奇的民俗帶給人的恐懼感，都代表了封建思想對女性的殘害。
《出嫁女》劇照
還有我數次提起過的《大紅燈籠高高挂》。
電影中最讓我毛骨悚然的一幕，是頌蓮看著三姨太被拖去陳府角樓的小屋中被吊死時的表情。
以上所有例子，沒有任何魑魅魍魉的出現，但都讓人心頭發寒。
因爲比起可怖陰森的鬼，內裏獨屬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糟粕或民俗的陰暗面才是最恐怖的。
而這，也是中式恐怖的根本來源。
但在《19層》中你卻體會不到這些。
在這部劇中，所有的中式恐怖其實都是文化符號淺嘗辄止地挪用而已。
無論是皮影還是戲曲，不管是祠堂還是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愛的怪獸，都只是帶著傳統文化的符號而已。
要知道，並不是在這之上附加一些暴力、血腥元素，就是中式恐怖了。
中式恐怖能火熱起來了，也是因爲其中的恐怖美學契合了很多中國觀衆的審美。
在魚叔看來，最典型的兩個例子就是電影《血觀音》與《僵屍》。
前者開篇一個場景就將中式恐怖美學拉到極致。
畫面中，老態龍鍾的彈唱藝人坐在閻羅殿中，唱著「因果循環」。
桌子上的「業鏡台」，照著棠真慌亂的腳步。
而她行走的上方，正是閻羅殿上那一塊「你可來了」的木匾。
一下子，就將因果報應的含義表達得淋漓盡致。
後者《僵屍》，則從海報就能體現出來。
被錢幣覆蓋身體的屍體，十足十表現出獨屬我們文化中的詭異感覺，可怖卻帶勁兒。
對比之下，《19層》明顯就是連「畫皮」都沒有畫好。
魚叔看完，更是大感失望。
只覺得，與其說它是中式恐怖，倒不如說——
又是一次內娛的「中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