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端嚴寒的條件下，如果你正在屋子裡避寒取暖，突然有兩只野狼竄進你的房間，而且堵着屋門，你根本無法逃出，你說你怕不怕？

那年，我進張廣才嶺的大青溝林場采訪，就遇到了這件稀罕事兒：兩只餓狼抗不住零下40度的酷寒，一頭鑽進了女工的山窩棚，一下子把在窩棚中取暖的5名女檢尺員嚇哭了。

★張廣才嶺中木材楞場

先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歷史背景。

張廣才嶺是長白山支脈，位於東北地區的吉林省和黑龍江省之間，是東北地區主要山脈之一。張廣才嶺不是張廣才居住的山嶺，而是滿語「遮根猜阿林」的漢語音譯。

那裡生存着東北虎、東北豹、棕熊、黑熊、紫貂、雪原狼、馬鹿、狍子、野豬等眾多的野生動物。

張廣才嶺古樹參天，是國家沒有天然林禁伐前吉林省的主要木材採伐地之一。大青溝林場的採伐地主要分布在張廣才嶺下。

採伐，就是砍伐樹木，採集木材的意思。

原始森林的採伐山場，多是機械化手段，即用油鋸砍伐倒大樹後，再砍掉枝丫，用拖拉機直接把樹干拖到山下再按規格製造木材。

那些地勢復雜，無法用拖拉機拖運木材的山場，只能用農民的牛爬犁、馬爬犁把一根根木材拖運下山。

山下集中原木和製造規格木材的地方，叫楞場。把一根根按照一定尺寸製造好的木材集中成一垛垛的木頭楞，以節省地盤，有利於儲存，這地方就叫楞場。

★山中酷寒，撒尿用棍敲

張廣才嶺大青溝林場的山中楞場，囤積着十幾萬立方米的木材，每天有無數輛汽車馬車往山外拉運木材，也有無數拖拉機、牛馬爬犁往楞場拖運原木。

（程英鐵攝影）

整個楞場中有幾十名造材工人和檢尺的女工日夜奮戰在這里。楞場外圍的樹林邊緣，建起幾座用原木搭建的木刻楞山窩棚，分別住着男工和女工。

山窩棚中，日夜燒着大木柈子火，以便工作的楞場工人實在抗不住嚴寒時，進窩棚中烤一會火，暖和暖和身子，再沖出窩棚，繼續工作。

張廣才的冬季多冷？極寒天氣里，一般情況下都是零下40度左右。

在這里，你可以聽到樹木被凍裂，石頭被凍裂，河冰被凍裂的不斷地咔、咔聲響。

工人們全都穿着軍大衣，軍用大頭鞋。無論男女，頭上全部戴着貉皮帽子。

（運材的牛爬犁。程英鐵攝影）

穿這麼多還抗不住凍，一會兒就要跑進窩棚中烤一會兒火再出來工作。許多人的軍大衣都被爐火烤糊了。

那種冷，不是滴水成冰的冷。用男工的話說，上廁所小便，都要拿根木棍隨時敲尿出來的冰！

★工隊長的驅狼運動

最近，楞場的工隊長張大虎發現附近有兩只狼在游盪。那狼被凍得瑟縮着身子，弓着腰，夾着尾巴，不斷地往工人的山窩棚跟前湊，有時候乾脆就躲在山窩棚的煙囪脖子下邊。

煙囪脖子下邊避風，又溫暖，竟然成了兩只狼的避寒天堂。

楞場附近每天都車來人往，馬嘶人喊馬達響，亂亂糟糟的，一旦被狼傷了人就是麻煩。特別是楞場的工人，每天的工作量都超級大，一個不注意被餓狼傷了，更是大麻煩。

於是，工隊長親自帶着兩名年輕力壯的工人，手中提着木棍，到窩棚後的煙囪脖子下，把兩只狼趕走。

豈料，兩只狼竟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領地，煙囪脖子下就是它們的天堂，因此，和來勢洶洶的工隊長玩起了游擊戰術。

你趕狼跑，你退狼回。而且是你從這個窩棚後邊趕走它，它卻又占領了另一座窩棚後邊的煙囪脖子底下。

反正有四五座大窩棚。你總不能每座窩棚底下都留人趕狼吧？難道你們不工作了！

★孤狼鑽進了女工的山窩棚

工隊長沒想到兩只餓狼會和他打游擊戰、麻雀戰，只好一咬牙，暫時停工，來個全楞場驅逐餓狼行動。

這下子，餓狼的游擊戰術不靈了。

無論狼逃到哪裡，哪裡的窩棚後邊煙囪脖子下都有工人手持大斧子、大棍子等候它。

工隊長看着東逃西竄的兩只餓狼在雪地中蹦躂，高興地大罵：狼崽子，看你們還想往哪裡逃，趕快滾蛋吧，楞場不歡迎你們！

兩只餓狼恨急了工隊長，但工隊長人多勢眾，對付不了，只好被人家驅趕着，夾着尾巴向着樹林邊逃跑。

正當工隊長和參加驅狼的工人大聲吶喊，慶祝勝利的時候，兩只餓狼竟然一頭撞開一座女工窩棚的柴門，一頭鑽了進去。

當即就把正在窩棚中圍爐烤火取暖的5名女工嚇得驚叫了起來。

★狼占窩棚口，女工出不來，外人進不去

工隊長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兩只餓狼會來這一手。這下子真的來大麻煩了！兩只餓狼傷害了女工可咋辦？它們要是賴在窩棚中不出來該咋辦？還不如就讓它們隱居煙囪脖子下呢！說不定人多勢大，餓狼根本不敢傷人。

此時，窩棚中傳來狼嚎聲聲和女工的哭喊尖叫聲聲。

兩狼堵在窩棚門口，避開門洞，各占門洞左右兩側，面對着驚叫連連的女工呲牙嚎叫。

女工呼喊的聲音越大，狼的嚎叫聲就越大，牙呲得更長。

女檢尺員是林場中的寶貝。每天幾百立方米的木材進進出出，全靠她們把着質量關和數量關呢。沒有女檢尺員的現場操作，標准規格的木材無法製造，外運的木材裝不了車，拉不出去，下山的原木進不了楞場。那時楞場就要癱瘓。這麻煩可大了。

更重要的是，兩只餓狼一旦傷了女工可咋辦？餓狼堵着門口，女工們顯然無法逃出來。可男工也無法進去驅狼。事情僵住了。

★餓狼占窩棚，賴住不走

窩棚中狼嚎聲聲，女工們哭喊一片。

工隊長急得腦袋有笆斗大，硬是想不出一個驅狼救女工的好辦法。

忽然，他一拍腦袋：有辦法了！看熱鬧的所有人給我後退，為狼閃出一條逃走的路來。

大家立即紛紛退離窩棚，遠遠地站着看熱鬧，只留出了窩棚門口對着森林的一邊，以為餓狼逃出門能安全地鑽進樹林之用。

工隊長高聲呵斥窩棚中的女工：哭他娘的什麼哭！你哭就是軟弱，你軟弱狼就想吃你！

女工們立刻嚇得不哭也不叫了。

工隊長又喊，你們一齊發聲往外趕，就會把狼攆出來的。女工們立刻顫着嗓子齊聲呼喊。未料，女工一喊，狼又大叫。嚇得女工戛然而止。

工隊長繼續喊，你們別怕，人挨人，別拆幫，一起拿着劈柴嚇唬狼，狼必然被嚇出來。女工又照做，各執一根木柈子，對着兩只狼揮舞起來。豈料兩只狼大怒，竟然呲着牙，瞪着陰森森的殺人眼睛，嗚嗚大叫着要向女工發起攻擊。嚇得女工又尖叫起來。

★豬肉也引誘不出餓狼

此招又不行！工隊長簡直就要急瘋了。

要知道，5名女工中，有兩名是楞場造材工的媳婦，一名是他親愛的老婆！

此時，那兩名緊緊跟隨工隊長身邊的造材工手持大斧子就要沖進去救老婆，可又擔心把狼逼急眼了會傷人，因而一個勁兒逼問工隊長怎麼辦？

工隊長大怒：我他娘的要知道怎麼辦，還在這里干着急嗎？那裡頭也有我老婆呀！

此時，工隊長的老婆忽然哭喊起來：張大虎，你今天要救不出我們，你就不是個男人！

工隊長急忙柔聲安慰道：老婆大人，你帶個頭，別慌啊，千萬別慌。我會想出好辦法救你們出來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立即大聲囑咐：老婆你帶頭，手中的木柈子千萬別扔。手中有東西，狼就不敢進攻！

突然，炊事員拎着幾塊凍豬肉跑來：頭兒，我有辦法了，用豬肉把狼就能引出來。

工隊長大喜。炊事員立即把一塊凍豬肉准確地扔進了窩棚里。兩只狼又飢又怕，一下子看到凍豬肉，立刻爭搶着啃了起來。根本不往外跑。

工隊長大罵炊事員：你這混蛋扔錯了。要往門外扔，才能把狼引出來。

幸虧炊事員把豬肉剁成了小塊，兩只狼吃完了立即頭朝外，眼巴巴地看着炊事員手中的凍豬肉。

炊事員只好又把一小塊豬肉扔在窩棚門外。可是一隻狼突然竄出，叼着凍豬肉又竄回了窩棚。

炊事員又扔了幾塊，一塊比一塊離門口遠，但狼依然是一個看守窩棚，一個外出叼肉，根本沒有離開窩棚的意思。豬肉誘狼，又告失敗。

★一根松明子火把，嚇跑狼

這時，一位趕着馬爬犁的農民大哥下山了，他是獵人出身，熟知各種動物的習性。當他聞知兩只狼竄進窩棚，把五名女工堵在窩棚中出不來時，立刻獻策。

（程英鐵攝影）

農民大哥說：狼怕火。讓女工點燃屋裡的松明子逼狼。狼看到火必然害怕，就會立即逃離窩棚的。

工隊長立即請趕爬犁的農民大哥指揮。

屋內的幾名女工聽到獵人的話，立即每人拿起一塊松明子，在火爐中點燃，一起舉着火把，口中厲聲吆喝着逼近兩只狼。

兩只狼果然怕火！它們盯着火把，呲着牙，大聲地嚎叫着，做着要撲過來的動作，想嚇退女工。女工又尖叫起來。

農民大哥立即大喊：不要怕，狼那是嚇唬你們，它怕火。只要你們一齊向前，狼必定會被嚇跑。

果然，五名女工厲聲高喊着一齊舉火向前，向前。兩狼怕極，火把越來越近，只好嗚咽一聲，竄出窩棚逃入林中。

農民大哥粗獷地笑着說：這就叫「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作者簡介：王天祥，高級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