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含6顆尖而長的野豬獠牙，時而快速吞吐，時而刺進鼻孔，時而上下左右歙動，引得彈幕里連連驚嘆：「絕！真功夫！」在直播間，19歲的李藝正展示着耍牙，這是一門和川劇變臉並稱「西臉東牙」的中國傳統技藝。
6年，70多次的嘴角潰爛
卸下臉譜戲服和獠牙，李藝就是一位靦腆的小伙子，眼睛炯炯有神，和他的真名李宇航一樣，有種充滿活力和希望的十足勁頭。在和記者交談的前一天，李藝剛過完19歲的生日。當天下午，他配合地方電視台的安排，進行了變臉節目的首次彩排工作。晚上回到家，他沒有吃生日蛋糕，只感覺累到吃飯都想睡着，可腦子裡還在想，「下星期五即將迎來第二次排練，得琢磨動作細節哪裡還能做得更好。」
在直播間里欣賞李藝嫻熟的耍牙技藝表演，很難不注意到他發黑的嘴角，那裡記錄了他為了練耍牙，曾經無數次撕裂、結痂、再撕裂、終癒合的經歷，人們更不了解的是，這位年輕的00後小伙，身上還藏着30多種技藝。
李藝出生於河南商丘，從小在爺爺的耳濡目染下，愛上了傳統民俗技藝。「爺爺家裡有很多跑江湖的老物件，小時候對家裡的那對獠牙特別好奇，爺爺放在嘴裡給我耍了兩下，11歲的我一下子喜歡上了。」半年後，李藝開始跟着爺爺學習耍牙，在2021年初中畢業後，李藝繼續拜師學習，慢慢累積了變臉、噴火、嗩吶、吞寶劍、吞鋼珠等令人驚嘆的傳統技藝。其中，耍牙是李藝認為「學起來最磨人的一項技藝」。
剛接觸耍牙，最令李藝受不了的就是那股豬腥味，「第一次塞嘴裡，我差點吐了。」李藝有些不好意思地坦言，和他一起同時練耍牙的夥伴，開始時也是十分新奇，吵鬧要跟着「玩」，可真嘗過這股豬腥味，第二天就連人影也見不着了，10個小夥伴的「耍牙學習小分隊」，到最後堅持下來的只有兩人。
耍牙的「變口」藝術看似輕松，實則是一門苦功。被老師「打罵」是學成的必經之路，滿嘴潰瘍的血泡和撕裂難癒合的嘴角，也是學成的必經之路。李藝用半年的時間適應了野豬牙的豬腥味，「最危險的一次是吸的速度有點快，獠牙卡到了喉嚨眼。」耍牙要從大牙開始練起，先逐漸把嘴撐開，「冬天天氣冷的時候，在外面坐着去抻嘴角，把嘴拉大。」李藝說，滿嘴起泡是常態，吃不下飯只能靠打點滴維持身體機能，直到一個個潰瘍的水泡磨成老繭。「耍牙練了6年，最開始那一個星期天天去打吊瓶，因為耍牙一共去醫院多少次數不清了，基本1個月要去醫院一兩次。」
在爺爺和其他老師的引導下，李藝經過多年的刻苦練習，已掌握了耍牙的各種技巧，他熟練地利用下顎和兩頰肌肉來控制豬牙在嘴裡外的進出，用舌頭掌握豬牙轉動的方向，口含、吞咽、搖動、翻轉等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李藝還將這一技藝與戲曲表演相結合，為觀眾帶來極具觀賞性的表演。李藝身邊的朋友說，李藝變了，因為耍牙整個人充滿精氣神，李藝覺得自己確實變了，他打趣說，「撕裂潰爛70多次，嘴角發黑了，練得咬肌變大了，自己的牙齒也被磨齊整了，長相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直播與演出
憑借着嫻熟的表演技藝，李藝目前在短視頻平台上已有100多萬粉絲，每場直播超萬人同時在線觀看，視頻點贊數超80萬。2023年2月，李藝在短視頻平台發布了第一條視頻，雖出於偶然，但這個日子讓他記憶深刻，他終於親身感受到了小時候看爺爺「跑江湖」表演時，那種令人羨慕的關注與掌聲。
「當時正好有一場演出，結束後我就想着拍個視頻網上發一發。」沒想到一發就火了，李藝記得「當時發出來後很快就有2000多萬播放量，50多萬贊。我晚上正睡着覺呢，家人輪番電話，告訴我火了，當時大家都特別高興。」
2023年3月20日，李藝開始接觸直播，通過互聯網給大家表演耍牙，每場連續表演耍牙的時間超過1個小時，「直播下播後，身上都是濕透的」。李藝的直播間里開了打賞功能，最高的「榜一大哥」給他的打賞是50元，金額並不多。他的直播間里也開通了小黃車，但裡面只掛了一款商品：會變臉的熊貓玩偶，充滿川劇特色。雖然目前線上賺得不多，但李藝對直播和個人有長遠的規劃。他說，這款玩偶要是能賣夠1萬單，廠家就願意給定製生產耍牙和變臉結合的玩偶，「還能帶有我自己的logo！」李藝的語氣里充滿興奮勁。
李藝沒有特別的愛好，「能有一天休息的話，就希望自己睡上一整天。」實際上，李藝不直播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有線下的演出，以此賺錢謀生。線下演出一般酬勞是幾百元，要是有商演就能收入幾千到一萬不等，「商演請我去表演變臉和噴火的比較多，不過商演一年也接不到很多，我最多的一年接到了七八次商演。」身懷30多種技藝，李藝說，如果他把會的技藝全都表演出來，「我能演一天。」
「耍」出非遺新活力
李藝的精彩表演，不僅讓直播間的觀眾感受到了中國傳統技藝的魅力，也讓更多人了解到了耍牙這門獨特的技藝。中國的耍牙技藝源遠流長，它是一種粗獷中不失細膩，野性中凸現靈動的「變口」技藝。耍牙技藝起源於浙江寧海，與川劇變臉並稱「西臉東牙」，成為獨具特色的傳統文化符號。
傳統耍牙技巧主要是通過演員對「牙」的掌握和在口中的轉動，表現出諸如番王遼將、邪魔妖怪等舞台反面角色的暴戾性格和青面獠牙的凶惡形象。耍牙表演所用的牙，是取自200公斤以上雄性野豬的上顎獠牙加工而成，尋找一對合適自己口腔，且對稱的獠牙不容易，「找一套牙齒的話，大概要半年左右。這些牙齒跟了我大概3年了，有些牙齒在耍的過程中，陸陸續續就碎了。」找不到合適的獠牙只能反復縫縫補補，「爛了就拿膠水粘一下再接着用，直到找到下一個牙源，如果找不到的話，就一直縫一直補。」
李藝在出場表演前，需要先用水把豬牙浸透，使其濕潤，然後將豬牙的牙根夾在自己兩頰與下牙骨之間，豬牙的牙尖向上，以臉頰為主要動力，以齒、唇、氣為輔助，將多顆獠牙吞吐翻轉出千般變化，同時還要輔以神態表情形成完整的表演。
一直堅持耍牙表演，學習各項傳統技藝，李藝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更多人了解和喜愛傳統文化。如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像李藝一樣，對傳統文化產生了濃厚興趣，投身於傳統技藝的學習與傳承。據李藝介紹，目前耍牙這項技藝的傳承者全國不超過50人，他們以精湛的技藝、飽滿的熱情，為世界展現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特魅力，也在利用短視頻和互聯網的傳播，讓耍牙這項非遺技藝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大眾新聞客戶端 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