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走不出「氪金」的循環？
1
央媒「盯上」蛋仔派對
蛋仔派對被「盯上」了。
就在3·15（國際消費者權益日）前夕，央廣網啄木鳥消費者投訴平台推出「2024啄木鳥消費調查」特別報道，其中一篇文章直指爆火的休閒競技游戲《蛋仔派對》。
資料顯示，《蛋仔派對》是由網易研發的一款休閒競技游戲，2021年上線，主要面向「00後」與「10後」玩家群體。截至2023年底，《蛋仔派對》累計注冊用戶數量超過5億。
面對這樣一款熱門游戲，央廣網在文中貼臉開大，指出了其存在的幾個問題：
其一，游戲遭到大量投訴，投訴者家中的未成年人在《蛋仔派對》充值金額從幾千元到幾萬元不等。
其二，實名認證漏洞重重，未成年人輕松注冊。
其三，「網易家長關愛平台」默認消費「無限制」，「未滿8周歲玩家不可充值」的要求難落實。
文章最後，央廣網還引用《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條例》和業內人士的說法，直言「網絡游戲服務提供者要把國家相關政策法規真正落到實處」「網絡游戲企業應承擔社會責任」，警示意義明顯。
央廣網是幹啥的？看這名字就不簡單。公開資料顯示，央廣網是中央廣播電視總台旗下中央重點新聞網站，外文名是CNR News。也就是說，這是一家妥妥的央媒。
在中國輿論界，央媒處在金字塔的頂尖，其發言的分量也不言而喻。可以說，這次《蛋仔派對》攤上事了。
無獨有偶，早在2023年12月，蛋仔派對就被央媒盯上了。「人民網評」公眾號發布名為《「蛋仔派對」需積極回應「未成年人沉迷網游」的質疑》的評論文章，直言蛋仔派對面臨的三大質疑：
對未成年人登錄審核不嚴；
在充值環節設置648元的充值額度過高；
面對家長的退款申請堪稱「嚴出」。
接連被央媒下場質疑，蛋仔派對到底經歷了什麼？
2
「銷金窟」
央媒的發聲並非偶然，在網絡上，關於蛋仔派對的質疑發酵已久。
在央廣網的報道中，山東淄博劉女士9歲的兒子兩天時間內在《蛋仔派對》游戲平台充值9900多元。劉女士提供的消費電子賬單顯示，在2024年1月30日至31日，共有16筆648元的消費。在此之前，劉女士以為這就是單機游戲，直到收到短信，才發現這游戲如此費錢。
▲圖源：央廣網
這並非個例。此前，河南廣播電視台都市頻道《都市接到辦》報道，「9歲女孩玩蛋仔派對刷走全家積蓄12萬余元」。這個小女孩利用奶奶的身份證認證，買游戲皮膚花了12萬余元，再加上主播直播打賞，一共消費了17萬多元。
「直播海南」也曾報道過，海口市紅旗鎮的黃女士反映，其兒子和女兒都沉迷一款名為蛋仔派對的游戲，並充值了26000多元。而這些錢，是家中老人「養幾年豬才存下來的」。
更令人驚訝的數據出現在紅星新聞的報道中。多位未成年人的家長向紅星新聞反映，他們的孩子沉迷一款名叫《蛋仔派對》的游戲。在數百位家長的聯絡群中，一份統計列表顯示，590餘人充值了490餘萬元，這些充值數額多在2000元到1萬元不等。
在黑貓投訴平台，和「蛋仔派對」有關的投訴高達20025條。投訴聚焦於「誘導未成年充值」「拒絕退款」等問題。
根據紅星新聞的調查，在家長聯絡群里，拿到退款的家長中，「有少數家長拿到了全額退費，多數家長拿到了全部充值金額30%到90%不等的退費。」還有家長質疑，蛋仔派對「審核不透明」「具體退款多少只能由游戲公司決定，家長並不知道確定退款比例的依據」。
往更深處看，質疑還指向蛋仔派對「游戲實名制存在漏洞」。
有家長稱，平常網購時女兒看到過他的支付密碼，在游戲中充值沒有障礙。還有家長稱，僅依靠手機自帶的賬號比如華為、小米賬號等下載游戲後即可登錄，並不需要額外輸入什麼信息。
要知道，2019年11月1日起施行的《國家新聞出版署關於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游戲的通知》明確規定：
網絡游戲企業須採取有效措施，限制未成年人使用與其民事行為能力不符的付費服務。網絡游戲企業不得為未滿8周歲的用戶提供游戲付費服務。同一網絡游戲企業所提供的游戲付費服務，8周歲以上未滿16周歲的用戶，單次充值金額不得超過50元人民幣，每月充值金額累計不得超過200元人民幣……
更多的問題還在滋生。根據鳳凰網科技的調查，多名未成年學生因為領取《蛋仔派對》皮膚或者購買賬戶上當受騙。浙江溫嶺警方政務號顯示，僅2023年9月期間，溫嶺全市就發生「蛋仔派對」類游戲詐騙29起。在廣東佛山，10歲的趙樂樂為領取蛋仔皮膚被騙走了20多萬。
伴隨着類似事件的頻發，有家長質疑蛋仔派對「未成年防沉迷系統形同虛設」。
3
網易的「搖錢樹」
質疑的背面，是蛋仔派對超火的熱度。
蛋仔派對自2021年上線以來，打破了很多記錄。例如，這款游戲上線公測僅一年半，就達成了5億注冊用戶的里程碑。這什麼概念呢？要知道，就算是《王者榮耀》，從公測到官宣注冊用戶破5億，也用了5年時間。
此外，它以3000萬的成績，成為了網易有史以來日活最高的游戲，月活也在8月時突破了1億；去年除夕，《蛋仔派對》日活躍用戶在線人數更是突破4000萬。截至2024年2月，其在App Store暢銷榜上依舊霸榜前六。
這種熱度同樣反映到了網易的業績上。數據顯示，2023年1月-2月，蛋仔派對光在iOS端營收就達到2734.46萬美元（約人民幣1.85億元）。這個數據，超越了《原神》，為網易游戲貢獻了約5%的收入。
從財報看，2023全年，網易淨收入為人民幣1035億元，其中游戲及相關增值服務淨收入達人民幣816億元。蛋仔派對無疑是當下網易游戲帝國中，最靚的那個仔。
蛋仔派對能火，與其定位密不可分。蛋仔派對游戲簡單易上手、畫風可愛、定位瞄準「8 」年齡用戶群體，加上具有一定社交屬性，很快便成為小學生群體的社交C位。
為了吸引未成年人，蛋仔派對還和熊出沒、喜羊羊、奧特曼等IP聯名，例如推出「奧特曼盲盒」這類活動，將小學生牢牢拿捏。
這背後是一個龐大的群體。《2022中國游戲產業未成年人保護進展報告》顯示，我國19歲以下網民規模已達1.86億人，占我國網民總數的17.6%。其中9歲及以上未成年人手機持有率達到了97.6%。
龐大的用戶基數，加上游戲中皮膚、道具、抽盲盒等環節的「氪金」屬性，蛋仔派對已經成為網易的「搖錢樹」。
說起來，網易的游戲本就有「氪金」的傳統。
遙想2000年左右，網易剛上市沒多久，就遇上了全球互聯網泡沫破滅大潮。最落魄的時候，網易的股價跌到了0.64美元。
是游戲救了網易。彼時，網易押注的《大話西遊》大獲成功，與盛大的《傳奇》一起，成為那個年代的現象級游戲。
2003年，《夢幻西遊》推出之後，網易的股價從0.95美元躥到了70美元，年僅32歲的丁磊，當選福布斯和胡潤兩大富豪榜的中國首富。
網易的財富膨脹背後，是無數的氪金玩家。
例如2011年前後，《夢幻西遊》百花村服出現的威少，據稱在里邊砸了2000多萬。還有前兩年大火的《陰陽師》，一款名為「青蓮蛻夢」的典藏皮膚，只能用魂玉（人民幣充值的貨幣）購買，且附帶3%經驗加成。
在這些游戲里，瘋狂砸錢就能獲得勝利。在很多平民玩家看來，競技游戲成了一場「人民幣的盛宴」。在游戲圈，甚至流傳着一個說法：
騰訊能讓1萬個人氪5塊錢，而網易能讓5個人氪1萬元。
4
尾聲
「氪金」的後遺症，網易其實早已領略過。
一個經典的例子是四川合江縣女校長童敏。現實生活中，童敏為人師表，但在游戲世界裡，她出手闊綽，近乎痴迷。根據證券時報e公司的統計，自2014年起，童敏7年間陸續向網易游戲平台充值逾3000萬元，幾乎都是用於《大唐無雙》。
為了搞錢，童敏憑借校長身份，以高額回報為誘餌，涉嫌詐騙學生家長、親朋好友等人5000餘萬元。最後，走投無數的童敏，拋夫棄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幾十戶投資者苦不堪言。
還有2016年，有人在網易大樓前拉起橫幅，稱網易一元奪寶害其家破人亡。
看着如今因蛋仔派對衍生的一連串問題，這些往事再次浮現。
針對外界的質疑，網易也做過改變。例如，網易游戲率先響應新政要求，成為全線產品增設「未成年人模式」的首批行業廠商。再如，2023年，網易基於「AI未成年保護巡邏系統」，上線包括檢測、預警、阻斷、舉報、智能外呼等五項防詐功能，並聯合權威反詐機構啟動公益科普。
但要知道，蛋仔派對的主要目標用戶便是未成年人群體。當責任與利益發生沖突時，網易是否能真正下定決心，給自家的「搖錢樹」套上緊箍咒？
這個問題值得深思。畢竟——
歷史不會簡單地重復，但總是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