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考的列車在半路停下了。
一場暴雨，將一批趕往廣東參加事業單位公開招聘筆試的考生困住。好在鐵路部門和韶關、清遠等地及時開展轉運，把他們送到目的地，不少人趕上了4月21日的考試。
「早有預料。」對於這場暴雨，清遠英德市交通運輸局局長賴永青告訴南都、N視頻記者，在暴雨來臨前，他們就作了應急運力儲備。韶關湞江警方向南都記者表示，對這種突發情況並不陌生，「每年當季都會有幾次這樣的情況，普速列車停運後，我們會用高鐵將旅客轉運至目的地的」。
事實上，早在4月15日，廣東就部署各地各部門提前向可能發生災害的基層一線，預置搶險救災物資和應急救援隊伍。未來三天，廣東省預計仍有連續性強降雨，防汛依舊面臨嚴峻形勢。
雨中趕考
來自浙江的楊女士第一次坐上火車臥鋪，就是在前往廣州參加2024年廣東省事業單位公開招聘筆試的路上。
4月19日15時許，她在金華火車站登上了T169次列車，如無意外，這趟列車將在14小時後抵達廣州。
火車一路向西南開着，直到4月20日凌晨兩點左右。
那時火車已經抵達韶關東站，楊女士發現，此後便一直沒再前進。她透過細窄的窗戶向外望去，只見站台漆黑一片，孤獨的指示牌閃爍着「韶關東站歡迎您」的字樣，看着車站不停走動的時針，心中焦慮被逐漸放大。
黑壓壓的車廂里，不少乘客收拾好了行李，列車廣播不斷傳來，乘務員安撫着乘客的情緒。經列車長積極協調溝通，楊女士終於在早上八點聽到了好消息——她將和全體乘客一起乘坐大巴車轉移至韶關站。
一千多名乘客陸續走出韶關東站，由車站工作人員指引分批乘坐大巴車。一路上，看着江邊泛起的浪花、隧道里車輛駛過濺起的積水，楊女士才意識到本次暴雨的嚴重性。
截至4月20日，廣東多地累計雨量已破4月歷史雨量紀錄。
滯留乘客搭乘大巴從韶關東站轉移至韶關站。
在這趟列車上的還有同樣來廣東趕考的小夏。4月19日23時許，小夏在贛州站上車，與楊女士一起在韶關東站度過了6個小時。
小夏也搭乘大巴從韶關東站前往韶關站。在那裡，由鐵路部門協調的高鐵專列把多名乘客送到了廣州南站。小夏還記得，抵達廣州南站時，是20日上午11點多。
小夏的考點在茂名，由於前序列車晚點，她原定前往茂名的高鐵也延誤了。所幸在廣州南站，一直有高鐵乘務人員主動對接乘客，給她解答了改簽的問題。最終在比原定計劃晚了將近6小時後，她終於抵達茂名。「總體來說，過程曲折了一點，最後也是平安到達了。」
從青島北站始發前往廣州的Z167次列車上，也有一批考生，小劉是其中之一。據她了解，這趟車上還有很多參加「專升本」考試的學生。4月20日接近早上八點半的時候，小劉從長沙站登上了這趟列車。6個小時後，她聽到廣播里傳來通知，列車中止運行，可選擇在衡陽站下車，或者原路折返。
列車長與乘客迅速溝通解決方案——15時許，有統一安排的公交車把選擇繼續行程的乘客，由衡陽站運送至衡陽東站。
因沒能買到另外的高鐵票，小劉抵達衡陽東站後，一路和大夥兒遵循工作人員的指示進站。「一路上都有人引導我們，解釋說會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但是人太多了，大家都很着急。」
衡陽東站專門為滯留乘客開了一條特殊通道，他們可以選擇乘坐18時40分開出的高鐵專列前往廣州和深圳。小劉因為趕時間，決定搭乘一趟更早的高鐵離開。「雖然沒有位置坐，但工作人員也沒有要我們加錢，他們也在盡全力幫我們，很感謝他們。」
順利抵達
李芸（化名）也沒想到，她只是出去玩了一個星期，差點趕不上廣東省事業單位公開招聘筆試。
最近一周時間，李芸在蘇州、杭州等地旅遊，4月19日晚，她坐上開往湛江老家的「綠皮火車」臥鋪，原計劃20日晚上抵達，正好趕上參加21日的考試。然而，20日上午9點多，列車行至衡陽站後，就因前方暴雨、洪澇晚點，等到下午3點，李芸還是不知道轉運的具體時間。於是她果斷退票下車。
下車後，她一邊打車到高鐵衡陽東站，一邊候補購買後面路程的火車票：衡陽東至韶關，韶關至廣州南，廣州南至湛江西，需要購買三張票，中轉兩次才能到目的地。
「一直顯示售罄，誰懂我的心。」起初購票不順利，她一度非常焦慮。好在最後每一程都補票成功。20日傍晚，李芸再次出發，「我的復興號在飛馳」。
21日凌晨，李芸順利回到湛江。她告訴南都記者，「只晚點10分鍾」。當天上午，她參加了考試。
20日20時許，小劉也終於到了廣州白雲站。21日上午，她打着傘來到考點，看到的是和她一樣披荊斬棘來到現場的考生。
楊女士是在更早些的20日11時抵達廣州南站，也順利參加了考試。談起這次經歷，她對南都記者說，因為這場大雨，反而在廣東感受到了大家的團結一致，「現在對韶關的好感更是多了一分」。
潘同學則是第一次搭乘由廣東深圳發出前往湖南長沙的K9218次列車。已經是研究生三年級學生的她，22日將要從長沙出發回南京的學校準備畢業論文。
這本是一次普通的返鄉之旅，從來沒有坐過普速旅客列車的她，這次想嘗試「睡一晚就到家的感覺」。
這趟列車原定於20日6時37分抵達終點站。當日5時許，潘怡起床打算為下車做准備時，才發現手機定位顯示還是在廣東清遠英德市附近。起初她以為是信號不好，但手機上不停彈出的天氣預警以及網絡上同車乘客發布的帖子告訴她——列車已經在英德站停留多個小時了。
在英德站的乘客有序下車等待調度。
她最開始被工作人員告知了晚點情況，並得知有可能需要折返。但後來工作人員告知了轉運方案，列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廣播，為旅客提供統一轉運乘坐高鐵到長沙或原路折返兩個方案，盡可能滿足所有旅客的需求。
潘同學只能選擇繼續前行。她對南都記者回憶道，轉運過程中，工作人員嚴格按照車廂放行，現場秩序和轉運效率得到了保證，沒有出現混亂場面。
從英德站出站以後，潘同學看到多輛大巴車正嚴陣以待，工作人員穿着雨衣為沒有帶傘的旅客撐傘並護送到車上，她的不安和焦慮也得到緩解。
由大巴車送至英德西站後，潘同學和眾多旅客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等待轉運列車。中途她和其他乘客詢問是否需要重新購票或者補差價時，得到的回答都是：「你們什麼都不用做，就耐心等待回家的列車就好。」
快速轉運
從4月20日上午開始，鐵路部門聯合地方政府對京廣鐵路韶關東、衡陽和郴州等火車站受影響的旅客，及時轉運到高鐵站，通過增開高鐵專列、增加沿途車站停點、利用圖定車空閒座位等方式，盡最大努力減少對旅客出行的影響。
對於這場暴雨，英德有關部門早有預料。英德市交通運輸局局長賴永青告訴南都記者，本周暴雨來臨前，該局已進行了專題部署，作了應急運力儲備，其中，客運車輛22輛、危化品運輸車輛3輛、普通貨運車輛89輛。
「遇到突發情況，我們就能及時派出車輛支援。」賴永青說，此前並沒有預料到火車乘客滯留的情況，不過提前備好車輛是規定動作。
4月20日上午，韶關等地普降暴雨到大暴雨，從廣州北上的列車停運，滯留英德。廣鐵集團打來電話，希望英德市交通運輸局配合轉運滯留旅客至英德西站換乘高鐵。
「當時有1800多名北上旅客滯留火車站。」賴永青向南都記者坦言，他從沒遇到過這麼大規模旅客滯留的情況。了解情況後，他連忙調派隨時待命的9輛大巴車前往火車站，並聯動協調公安交警部門人員維持現場交通秩序，「因為車來車往，人也多，全過程都下着暴雨」。
到達旅客滯留點時，是當日上午10時。賴永青發現不少旅客顯得有些焦慮，「我們向他們說明了中轉高鐵的方式，他們就非常高興」。整個轉運過程很順利，11時30分左右就全部轉運完成，「送到高鐵站之後，他們豎起大拇指點贊，說想不到當天還是能到達目的地」。
除了英德，20日也有大量南下旅客滯留韶關。
韶關市公安局湞江分局辦公室工作人員告訴南都記者，20日9時許，有4500餘名旅客因突降暴雨滯留韶關東站。不過，他們對這種突發情況並不陌生，「每年當季都會有幾次這樣的情況，火車停運後，我們會用高鐵將旅客轉運至目的地」。
韶關警方在火車站維持現場秩序。
南都記者了解到，這場轉運工作持續4個小時。12時20分許，民警在維持轉運秩序時，發現排隊的人群中有多位行動不便的旅客，執勤民警迅速上前，主動協調，為需要幫助的旅客開「綠燈」，將他們從隊伍中接出來，有的幫忙打雨傘，有的幫忙拿行李，有的協調攙扶上車落座。
截至當日13時許，韶關東站滯留的4500餘名旅客全部安全順利轉運完畢。
防汛應對
快速的響應離不開未雨綢繆。
強降雨來臨之前，4月15日，廣東省三防辦印發通知，要求各地各部門做好近期強降雨防禦工作，全力確保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通知要求，各地各有關部門要提前向可能發生災害的基層一線預置搶險救災物資和應急救援隊伍，要加強基層防汛搶險人員安全防護，確保基層幹部和搶險救援人員自身安全。
暴雨來勢洶洶，廣東多地出現水浸、滑坡等災害。
19日，肇慶市廣寧縣、懷集縣部分道路出現水浸情況。有網友發布的視頻顯示，廣寧縣有汽車和電動車被沖走。
南都記者從肇慶市應急管理局了解到，為切實做好當前強降雨防禦工作，肇慶全市共派出536個工作組2203人次，累計排查整治風險隱患953處，提前轉移危險區域人員53人，及時處置道路水浸13處和村道小型塌方6處。
20日，韶關曲江區沙溪漂水寨水電站有人員被困。接警後，韶關市消防救援支隊立即調派曲江區獅岩路消防救援站趕往現場救援。
連日的強降雨導致水電站的水位不斷攀升，水流洶涌湍急，周圍環境地形陡峭，道路濕滑難行。消防救援人員利用繩索牽引，小心翼翼接近被困人員的位置。此時水電站出口已被洪水淹沒，救援人員無法通過常規途徑進入，只能藉助水電站窗外的平台展開救援。由於被困人員所在位置距離地面近2米，救援人員只能藉助板凳增加高度，以肩為梯、以背為橋，用身體搭建起一條救生通道。
韶關武江區江灣鎮發生多處山體滑坡，6個村受到影響，通信也一度中斷。
江灣鎮發生山體滑坡。
廣東省應急管理廳在20日上午緊急調配省內復合翼無人機廠商，搭載光電吊艙、移動公網基站、三維建模設備等載荷，克服受災區域道路水浸、中斷等問題，於當晚到達受災區域附近，進行無人機試飛，開展災情偵查。
因受空域管制，復合翼無人機搭載移動公網基站，於21日15時30分到達江灣鎮核心區域上空800米，進行半徑200米盤旋飛行，搭建覆蓋范圍20平方公里的通信網絡，讓附近區域的鄉親們與家人取得了聯系。
此外，有救援直升機從丹霞機場起飛，直接深入受災的江灣鎮進行救援。
據水利部珠江水利委員會21日下午發布的消息，珠江流域共有44條河流發生超警洪水，其中北江發生今年第2號洪水。
北江洪水到來前，珠江委已會同廣東省水利廳等有關單位和部門聯合調度北江上游水庫群攔洪、削峰、錯峰，督促指導沿線各地加強巡查防守，全力減輕北江幹流防洪壓力，確保行洪安全。
未來三天，廣東省預計仍有連續性強降雨，防汛形勢十分嚴峻。廣東要求，把確保人民群眾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暴雨中，滯留英德的潘同學當天搭上了回長沙的高鐵，「都是空車來接我們」。她說，「真正體驗了一把『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出品：南都即時
統籌：南都記者 向雪妮 陳燕
采寫：南都記者 何嘉慧 陳燕 肖玥 實習生 余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