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暴露年齡的時刻：你是否玩過，或者聽說過《誅仙》這款仙俠網游？
巔峰時期，《誅仙》的河陽城總是密密麻麻布滿ID，隨處可見玩家們在天音寺門口混戰，只要走到副本口立馬就能收到無數組隊邀請，出眾的游戲畫面和配樂也讓無數玩家流連。
完美時空（後更名為完美世界），硬是靠着前後幾款大型網游在《魔獸世界》等諸多大作中闖出了一片天地，成為了一代網遊玩家至今仍在回味的青春。
可惜的是，在漫長的生活中，白月光終究成了白米飯。
「完美後來出的游戲，全是在換皮，就是相同的內核、相同的機制，套個新故事，要你繼續氪」，近年來相繼體驗過完美世界多款新游的李敬（化名），提起這家公司來還有些生氣，這也是不少老完美玩家的共同心聲。
而在現實世界中，完美世界滑落的不僅是游戲口碑。
從年報來看，去年完美世界整體營收雖有微小的回升，但游戲業務營收和淨利潤雙雙下滑，後者更是同比大降近七成至4.9億元。
而在二級市場中，其股價更是從去年年中開始陰跌不斷；截至4月23日收盤，其市值已較最高時蒸發超600億元。
游戲失速
上一個年頭，完美世界離「完美」似乎更遠了。
根據其日前披露的2023年年度報告，雖然營收同比微增1.57%至77.91億元，止住了此前連續三年營收下滑的趨勢，而其歸母淨利潤更是同比大降64.31%至4.91億元。營、利均是2017年以來第二低。
過去五年間完美世界營收和淨利潤情況。圖/中國新聞周刊整理自財報
完美世界的業務主要有兩大板塊，分別是游戲和影視。得益於去年推出的《星落凝成糖》等電視劇及多部短劇，影視業務的營收相較前一年有了超200%的增長，首破10億元大關，貢獻了營收的13.27%；淨利潤雖然只有9300萬元，但同比大增了近40%。
完美世界兩大業務營收情況。圖/中國新聞周刊整理自財報
但對公司營收貢獻最大的游戲業務，就非常不夠看了。
不僅早已被騰訊、網易這樣的游戲巨頭遠遠甩開，即便是和同在A股上市的游戲公司三七互娛、世紀華通（收購原盛大游戲）相比，完美世界也越來越掉隊了。
此前伽馬數據發布的《2020全球移動游戲競爭力報告》顯示，綜合游戲營收與利潤、業務成長性及市場產品等指數，完美世界在全球移動游戲市場中國企業競爭力榜單中排名第五，前四分別為騰訊、網易、世紀華通、三七互娛。而雅虎財經去年底發布的全球最具價值游戲公司Top20中，中國共有騰訊、網易、三七互娛、昆侖萬維、金山五家公司入選，完美世界並不在榜。
財報顯示，去年，完美世界游戲業務全年營收為66.69億元，同比下降7.91%，其中貢獻最大的手遊營收下滑了19.25%。
同時，其游戲業務毛利率已跌破70%，端游、手遊毛利率均下降了4%左右，連累歸母僅有4.9億元，降幅達69.21%，超過公司整體。
完美世界游戲業務業績情況。圖/中國新聞周刊整理自財報
此外，完美世界在年報中仍在強調的全球化發展，即游戲出海進程，也並不樂觀。2023年，其境外收入僅有5.86億元，同比下滑36.74%，營收占比從前一年12.09%進一步下滑至7.53%。
可見，游戲這一驅動完美世界業績的絕對核心業務，無論是在海內外，都越來越跑不動了。
青黃不接
針對去年游戲業績下滑，完美世界在財報中解釋稱：
「受游戲產品研發周期影響，公司推出的新游戲較少，數款在營游戲持續通過內容更新、精細營銷等方式實現長線運營，但受自然生命周期影響，流水相較於2022年有所回落，相應業績貢獻同比下降。」
這也意味着，「老游戲的用戶流失、收入下降，而新游戲尚未能完全填補這一空缺」，中娛智庫創始人兼首席分析師高東旭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行業普遍認為，完美世界的問題主要在於已經許多年沒有產出爆品了，新游的生命周期普遍並不長。
「去年，完美世界新游中重磅一點的像《天龍八部2：飛龍戰天》，推出後收入下滑得也很快，沒有持續貢獻營收，也就是說，業績主要還是靠之前的老產品做支撐，甚至是要靠十幾年前的老產品」，速途網游戲事業部總經理王佩表示。
根據點點數據，完美世界參股公司研發、其代理發行的手遊《天龍八部2：飛龍在天》去年4月正式上線後，一度登頂iOS免費游戲總榜，並沖進暢銷榜前五。但一個多月後，該游戲波動下滑之勢便愈發明顯，後長期徘徊在免費游戲總榜400名開外、游戲暢銷榜百名左右；App Store日均收入的波動下滑趨勢則出現得更早，上線半個月左右便從巔峰的超588萬元下降至200萬元左右，到去年年底便多數集中在10萬元左右。
《天龍八部2》iOS端表現走勢。圖/點點數據
相似的後勁不足，近年來已經多番出現在完美世界的多款新游身上了。「往往在三個月以後就從高峰往下跌」，游戲產業分析師張書樂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難有爆品，或許與完美世界在游戲領域久無創新有關。
從需求端看，「玩家口味和偏好的變化可能導致某些游戲類型的受歡迎程度下降，而完美世界對新的市場變化響應不足」，高東旭指出。
在張書樂看來，完美世界帶有一種很強的MMORPG（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以及引入IP改編成游戲的思維定勢。
事實上，完美世界被玩家詬病最多的就是換皮。王佩對此解釋道：「完美世界後期的游戲有點像工業化生產，即把它成熟的那套東西套上各種IP，可以更低成本、更快速地產出產品，但內核其實還是老完美那一套，只是在之前的基礎上做微創新，離真正的精品化一定是有距離的。」
譬如完美世界主打開放世界的多端游戲《幻塔》，在多位受訪者看來，本質上就是一款披了二次元皮的偽開放世界的MMORPG游戲，除了有個大地圖，內核和玩法等方面仍未擺脫完美老套路。
「早兩年有IP的廠商還是能享受到紅利的，但現在玩家已經看過太多這種換皮的游戲了，很難再被打動。」王佩說道。
結果便是，完美世界游戲業務的營收更多是在吃老本。
結合完美世界在年報中披露的部分端游、手遊等產品流水情況，2006年 、2007年上線的《完美世界國際版》和《誅仙》兩款端游依然被公司視作高流水代表，同時上線至今累計流水破百億者僅2019年3月上線的《完美世界》手遊一款，具有代表性的新游、全球累計流水破40億元的《幻塔》也已是2021年底上線的產品了，且該游戲發行由騰訊承擔，對完美世界營收貢獻如何無從知曉。
圖/完美世界財報
不務正業
游戲業務陷入瓶頸、江湖地位一降再降的完美世界，被玩家和部分投資者們詬病的另一點是不務正業。
據其官網，完美世界集團旗下涵蓋影視、游戲、電競、院線、動畫、教育、全知識、萬詞王等業務板塊。新風口到來時，也從不乏完美世界官宣布局，如元宇宙、AIGC。
今年3月，完美世界還發布了「『文旅體』地方經濟數字化全景賦能計劃」，而這也不是其第一次在文旅領域有所動作。
如果說這些跨界還算跟其游戲或者說IP有相關性，那另外一些則顯得更匪夷所思。
譬如其在2020年發布了「完美郵箱」，進軍商務服務。彼時，其以收購的域名88.com，試圖給用戶一些美好寓意，並出售「8888」「king」「boss」等郵箱靚號，最高售價達199999元，並為靚號用戶提供更多VIP服務。
當時完美世界CEO蕭泓將這一業務定義為「快樂產業」的延伸，「我們發現，除了娛樂與受教育以外，在年輕人的社會成長中，工作、職場方面的滿意度和成就感十分重要，我們希望幫助年輕人達到積極的社會目標。」
不過，這些動作究竟給公司帶來了哪些實際收益，新的增長點又能在何方，仍要打個問號。
在張書樂看來，「完美世界是一個很喜歡做概念的公司。但問題在於它想法太多，實踐能力不足。像影游聯動的故事說了十多年，但並沒有第一個做出像《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這樣的真人互動影游。」
去年10月中下旬，《完蛋》正式上線後創下24小時內最高在線人數超6萬的紀錄，連續多日登頂Steam國區暢銷榜首，並以 190 萬份、8000 萬元銷售額的成績成為當年 Steam 國產游戲銷量第二名。該游戲在各大社交媒體平台上亦引發廣泛熱議，二創視頻也大量涌現，堪稱現象級爆款。
而直到今年，完美世界才沿着這條路發行了自己的第一款真人互動影游《美女，請別影響我學習》。根據4月3日製作人發布的感謝信，《美女，請別影響我學習》在Steam中國區最高排名達到第七名，同時最高在線人數超1.5萬人。
在多位受訪者看來，這確實是完美世界可能搶占先機的賽道，但短時間內或許很難成為其新的增長點。
高東旭對完美世界跨界及未來重回增長的潛力表示樂觀。「作為老牌的頭部游戲企業，完美世界綜合實力依然很強，在游戲業務上的護城河包括長期積累的品牌效應和忠實用戶群、游戲研發技術經驗、擁有的知名武俠小說和網文的IP，在影視、文創、教育等方面的深厚積累，具有較強跨界合作潛力。」
尋回昔日榮光，也是很多人對完美世界的期許。畢竟，這可是那個曾經靠自研3D引擎連續三年推出《完美世界》《誅仙》《武林外傳》三款轟動一時的大型網游，享有 「西方魔獸，東方完美」美譽的傳奇公司。
在張書樂看來，跨界並不是完美世界的解藥。「完美世界要重新爆發，唯有靠新游戲、不能吃老本，加大游戲研發上的技術投入，打造精品游戲，才是正解。」
作者：石晗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