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粿飄香

2024年2月5日 18点热度 0人点赞

每到臘月,烹制各種美食成了傢傢戶戶的頭等大事,村莊裡到處飄蕩著誘人的食物香味。母親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好幾天:豆腐兩天前就做好了,油果子也炸好了,接下來該做灰水米粿了。

做灰水米粿是個累人又煩瑣的體力活。母親身上似有使不完的力氣,像陀螺一樣沒日沒夜不知疲倦地勞作。夜幕降臨,村莊披上了黑色的大氅,星星點點的燈火像草蟲在夜幕上咬破的洞。母親忙完一天的茶飯,從米缸裡量出幾升早禾米,淘洗幹凈後放到事先預備的灰水中浸泡。她要讓白花花的大米浸潤草木的氣息、草木的魂靈,這樣制作出來的灰水米粿才能飄蕩出草木獨有的芬芳。

第二天早飯後,母親開始招呼孩子:“走,推磨去!”我們兄妹幾個一聽,開心地叫嚷起來:“推石磨,做米粿;米粿香,喜洋洋;米粿甜,好過年!”

石磨平時閑置在那無人問津,隻有幾隻老母雞閑來無事會跳上跳下玩耍。逢年過節做豆腐、做米粿,磨豆漿、米漿時才需要石磨出力。母親和大姐兩人把著磨盤鉤的把手,我則站在磨盤邊添料,米粒從磨盤中間的磨眼半把半把喂進石磨,經過一陣“咀嚼”磨槽裡邊堆積出細細的米粉漿。

石磨轉起來,“隆隆隆”,悶雷一樣的聲音傳開去,磨盤鉤一蕩一蕩地“吱扭、吱扭”著。二重奏讓我們心花怒放,母親微笑著又一次給我們講起龍化灰水米粿的故事。故事講完,米漿也磨好了,母親把裝滿米漿的水桶挑回廚房,吩咐我說:“燒火做米粿了。”我往土灶裡送柴火,木柴在大土灶裡燃燒著,紅色的火焰將灶膛點得亮堂堂的,我和母親的心也一片敞亮。

母親用茶油塗抹鍋底,再將米漿倒入熱鍋,手上的功夫一刻不停,不斷地用鍋鏟攪拌,一圈又一圈。鍋裡的米漿跟隨母親長滿老繭的手,呈現出一個又一個圓圈,如花朵般次第在鐵鍋裡綻放。母親畫著她心裡的甜蜜,佈滿皺紋的臉上甜甜地盛開著一枝花朵。

米漿在鐵鍋裡受熱,蒸發走多餘的水分成了膠狀,被母親盛在臉盆裡請出鍋,然後放到一個大簸箕上。稍涼一些,鄰居傢幾個過來幫忙的主婦與母親一齊上陣,把米團放在手裡使勁搓揉起來。一下、二下、三下,左搓、右揉,上翻、下轉……米團被幾雙溫暖的手掌一遍遍疼著、愛著,漸漸有了筋骨,也有了韌性。

將米團搓揉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這個過程輕松而快樂:做成手指粗細的條形狀,做成三指寬、一尺長的米粿粄,做成乒乓球一樣大小的圓形,做成碗口大小的餅狀……做好的米粿再一次與火精誠合作,母親把米粿放到鐵鍋上的蒸籠裡蒸起來。大約半個小時,廚房裡飄蕩起米粿熟透的香味。出鍋後的灰水米粿,色澤金黃艷麗,質地黏糯柔韌,令人垂涎欲滴。

我們幾個小孩早饞得直流口水,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了米粿,蘸上醬油、辣椒水放到嘴裡。頓時,從唇齒一直到腸胃,飄蕩著米粿的濃香。

母親看到我們吃得高興,目光中流露著幸福,拿一個盆裝了米粿說:“去,給鄰居的叔叔、嬸嬸送點。”母親很滿意,自己的勞累獲得了豐厚的回報。我仰頭望見母親額前的一縷白發被輕風撫摸,心間如被花朵的芬芳久久縈繞著。

(作者單位系江西省會昌縣莊口小學)

《中國教師報》2024年01月31日第16版

作者:賴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