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愛國大V的中國觀:政治失敗、喜好空談、善於賄賂、生育力強

2024年2月6日 46点热度 0人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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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德富蘇峰(1863—1957)這個名字,想必絕大多數中國人都會感到很陌生。

但不可否認的是,作為一個橫跨了整個明治時代、大正時代以及一半以上昭和時代的“愛國大V”,他的職業生涯足以稱得上“傳奇”。

晚年的德富蘇峰

他一生著述頗豐,被時人譽為“福澤諭吉之後的第二大思想傢”,地位重要到“與皇室、東條英機、軍部等同”。有學者認為,“他的論述幾乎完整地展現了日本天皇制軍國主義的發展進程”。

與絕大多數近代日本學者一樣,他也發表過大量與“中國”相關的論述性文章。那麼問題來了,身為近代日本最知名“愛國大V”的德富蘇峰,對中國給予了什麼樣的評價?

我查閱了一些資料,接下來跟大傢簡單聊聊。

晚年的德富蘇峰

1) 誰是德富蘇峰?

德富蘇峰,本名德富豬一郎。父親德富一敬是肥後藩葦北郡的商人兼名士,出自與吉田松陰齊名的學者橫井小楠(1809—1869)的門下;母親矢島久子因傢學淵源,也有著一定的儒學根基。

自1882年開始,德富蘇峰開始涉足政治,不僅加入了自由黨組織“相愛會”,並作為該組織的代表趕赴東京,參加關於自由民權運動問題的辯論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以辦學、辦報和結社等方式參與其中,一度成為了“平民主義”的創始人之一。

24歲的的德富蘇峰

首先,德富蘇峰應該是近代日本最著名的媒體人之一。

1887年,時年24歲的他在東京創立“民友社”並創刊《國民之友》雜志,並在三年後創立了大名鼎鼎的《國民新聞》。

1929年,他宣佈退出《國民新聞》並加入大阪每日新聞社,為該社的《大阪每日新聞》和《東京日日新聞》撰稿,一生浸淫報界七十餘年,可謂史無前例。

“《國民新聞》時代的德富蘇峰”

其次,德富蘇峰不僅以勤奮和產量頗豐著稱,對歷史也有著一定程度的研究。

早在21歲時,他就自費出版了《論明治二十三年後的政治傢的資格》,翌年又自費出版了《第十九世紀日本的青年及其教育》。自《國民之友》和《國民新聞》創刊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在為報刊寫稿。

另外,他一直以“極端的歷史癖、在娘胎裡就喜歡上了歷史”的學者自居,不僅撰寫過歷史人物傳記《吉田松陰》、三卷本的《源賴朝》和《三代人物史》,還耗時幾十年,於1952年完成了百卷本的《日本近世國民史》。

資料顯示,他一生出版了單行本著作141本,另有收錄在“蘇峰叢書”中的12種,“國民叢書”中的37種,編著40種,合著5種。倘若再算上書簡、信函等內容名,其著作大約有五千萬字之多。他活了94歲,直到去世之前依然著述不輟。

德富蘇峰的書房

第三,在近代日本的媒體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像德富蘇峰一樣與政界要人們走得如此之近。

在伊藤博文、山縣有朋、松方正義、大隈重信、桂太郎、寺內正毅等政界巨擘的官邸內,德富蘇峰一直都是屢屢到訪的座上客。

另外,他以“內閣敕任參事官”的身份親自為裕仁天皇講授過擴張理論,並在1923年被授予了“帝國學院院士”。

1912年,桂太郎組織成立“立憲同志會”時,《國民新聞》報社一度成為了這個新黨組織的總部。因此,《國民新聞》被時人稱為“桂太郎內閣的機關報”。

桂太郎死後,德富蘇峰一度離開政界“專心辦報”。不過,伴隨著九一八事變的爆發,他再度卷土重來,極力鼓吹“文學報國”與“言論報國”。

1938年,出版《皇道日本之世界化》一書,為日本侵略大肆辯護;1942年,出版《興亞之大義》一書,鼓吹“超國傢主義”理論,並出任“大日本言論報國會”和“大日本文學報國會”的會長。

1943年,他被授予“文化勛章”,儼然成為了日本言論界和文化界的最高領袖。

日本“文化勛章”

第四,他是日本為數不多的一度被列為“甲級戰犯”的文化學者。

為了配合“大東亞戰爭”,他撰寫了大量充滿了陳詞濫調的“國民讀本”。比如發行於1939年的《昭和國民讀本》、發行於1940年的《滿洲建國讀本》以及發行於1944年的《必勝國民讀本》,都是他的手筆。

另外,他還參與起草了《占領臺灣的意見》、《日本太平洋戰爭詔書》等文件(拓展閱讀:日本與韓國的歷史教科書,是如何評價甲午戰爭的?)。

《日本對美英兩國宣戰詔書》局部

日本戰敗後,美國占領軍一度將他列為“甲級戰犯”。但鑒於其年事已高,又患有嚴重的三叉神經痛,因而被特許在住所禁錮。伴隨著冷戰的爆發以及美國對日占領方針的改變,他在1952年重獲自由身。

值得玩味的是,德富蘇峰似乎從未有過“深度反省”。在他看來,歐美各國應該對這次戰爭負首要責任,日本的戰爭責任是次要的。據說,他在臨死前高呼“再等500年”。

“東京審判”現場照片

2)20世紀的“中國印象”

德川幕府被推翻以後,“新生”的明治政府面臨著一個棘手的問題——國傢的價值取向,究竟應是東方還是西方?

當時的日本政界,一直存在兩種觀點,即薩摩派提出的“日清協力”主張與長州派提出的“征韓論”主張,雙方一直爭執不下(拓展閱讀:什麼是中國:近代日本的“中國觀”)。

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皇室

1)明治日本的“中國印象

在明治維新開啟之初,“日清協力”一度占據上風。不過,伴隨著日本與歐美列強的交流的持續深入,以巖倉具視(1825一1883)為首的政界要人們逐步意識到,“日清兩國再怎麼協力,也無法與之相抗衡”。

在權衡利弊後,明治政府於1871年單方面撕毀了與清政府簽訂的《中日修好條規》,全面推行“脫亞入歐”戰略。與此同時,以西鄉隆盛(1828—1877)為代表的部分維新人士提出了“失之於歐美之物,取償於朝鮮、滿洲之地”的“擴張觀點”。

明治維新的幾個主要領導人,左起:木戶孝允、山口尚芳、巖倉具視、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日本各界的厭華情緒愈演愈烈。縱觀日本學界,對華態度最為強硬的知名學者,當屬福澤諭吉(1835—1901)。

1883年,他在《時事新報》上發表《外交論》,不僅將東亞各國之間的關系概述為“禽獸相接相互吞食”,還將吞噬者視為“文明國傢”,被吞噬者視為“半開化國傢”或“野蠻國傢”,並號召日本盡快成為“文明國傢”。

1884年,福澤諭吉在得知南洋水師慘敗於法國海軍的消息後,馬上發表了《東亞的波蘭》一文。他將中國比喻為“第二個波蘭”,並認為“中國的亡國命運,已經不可避免”。

福澤諭吉著《文明論概率》封面

1885年3月,福澤諭吉在《時事新報》上發表了著名的《脫亞論》,並對中朝兩國展開了毫不留情的批判:

中國與朝鮮是停滯於儒傢思想,被專制主義和殘酷法律束縛的國傢,日本不僅從兩國得不到任何援助,引起的外交事端也不在少數。因此,日本雖然在地理上與中國和朝鮮均同處東亞,但已經成長為一個文明國傢。對於中朝兩國,日本根本不用做什麼特別照顧,應追隨西方列強共同將之占領和瓜分。

日文版《脫亞論》局部

甲午戰爭爆發後,福澤諭吉在文章中將之“贊頌”為“神聖之戰爭”,並將日本戰勝的事實譽為“夢想已久的勝利”(拓展閱讀:為了占領與奴化臺灣,近代日本都動了哪些小心思?

兩國談判期間,他不僅要求日本索取巨額賠款,還要求將旅順、威海衛、山東和臺灣等地收入囊中(拓展閱讀:一文概述:為什麼福澤諭吉要堅持“脫亞入歐”?)。對此,日本學者遠山茂樹(1914—2011)認為,“福澤諭吉是主張侵略中國和朝鮮的前驅者”。

慶應義塾大學校內的福澤諭吉雕像

2)德富蘇峰的“中國評價

與福澤諭吉一樣,大多數日本學者都對中國保持著“持續衰敗”的觀感。

在談及第二次鴉片戰爭時,德富蘇峰的“師祖”橫井小楠認為,“清國之所以遭遇慘敗,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對內朝廷無人朝風敗壞,對外除科技落後外,態度上驕傲自大、缺乏信義,導致英法聯軍攻入北京。”

橫井小楠雕像

可以預見,青年時代的德富蘇峰的“中國評價”,也在很大程度上繼承著橫井小楠的觀點。在發表於1884年《自由、道德與儒教主義》一文中,他首次談到了自己的“中國印象”。

首先,他認為“強調道德的儒教文明,是壓制中國人自由的工具”:

英美二國尤以自由之盛而富強,中國與印度兩國,古來雖重仁義道德而行專制。但唯自由之所存,故道德存斯。

壓制中國人民兩千年之儒教主義,以支配我等自由國民,此乃將兩千年來腐敗人民智德之儒教文明,施於我等明治改進人民耶?所以,儒教文明乃系馬之鞭、下船之錨之類。

19世紀法國人繪制的亞洲地圖

其次,他基於1883年的中法之戰的戰況,對當時的國際局勢以及日本采取的應對策略進行了較為深入地闡述。

在他看來,“當下乃東洋百年來多事之秋,天下之大勢,非我等高枕安臥之時”。原因很簡單,“清國與法國開戰之際,如法國以其精銳艦隊攻入東京灣,則我輩將奈何?”

緊接著,他拋出了一個嚴峻的問題——“清國乃土崩瓦解之時,朝鮮亦為各國虎視眈眈,於此之時我們如何維持獨立?”。

不過,他馬上就給出了解決方案,即考慮到“以三十艘軍艦與十萬以上陸軍仍有不足”的現狀,建議政府“惟以日本海為池,全國以為城,全民以為兵,一旦烽火燃起時,全民草莽奮起持劍,左右前後首尾縱橫而出。如常山之蛇,何者能敵?”

“鎮南關大捷”主題繪作

第三,對於清廷推行的洋務運動,他除了對具體操作環節存在的嚴重遲滯發表批評之外,也突顯了對現代化文明的期許

若於吳越可見煤煙,燕趙之郊可聞汽笛之聲,則政治文學商業兵制等百般改革自然指日可至,堂堂北京政府豈無一人知乎?大國之所以難治,在於其為大國,分配聯帶之不易。

若使火車奔騰於鐵道,電線躍於天空,北京之政治傢得坐於臺閣有其天下。鐵道乃中國之救世主也。中國遍佈鐵道之日,乃帝國組織之日、內政整頓之日、外敵防禦之日、商業繁榮之日、文明富強之日也。

江南制造總局炮廠車間

第四,他對於中國的國防實力,進行了毫不客氣的差評。

我國於軍事恒以中國為假想敵,將我國軍事與中國比較,何者為優何者為劣,徹頭徹尾比較長短,甚讓吾人有所懷疑。

中國雖為我國鄰近之一大國,但以中國為對手誠非我國國柄。以中國為對手與敵國實為我國國民視野之狹隘。

試想我國國權之伸展、利得之損益及恒常壓制我國之發展,清國與泰西諸國(西方國傢)實不能相比擬。

如以中國朝鮮為假想敵,即令勝之,猶如相撲關取力士將七八十歲老嫗毆打在地,能稱其為剛力乎?

甲午戰爭爆發後,一直將中國視為“文明之敵”的德富蘇峰認為,戰爭是“討伐清國以協助朝鮮現代化的文明之權"。換言之,日本“擁有協助朝鮮邁向文明世界的權力。”

“平壤陷落”

3)“漫遊中國”與“中國觀察”

身為“全日本最知名媒體人”之一的德富蘇峰,應邀出國或自費出國進行考查探訪的機會從來就不少。

甲午戰爭前,他就受邀前往遼東半島考察;日韓合並(1910)後,應朝鮮總督府之邀前往京城首爾、平壤、元山等地考察。另外,他還有過臺灣旅行的經歷。一言概之,將其稱為“中國通”也不為過。

人在韓國慶州的德富蘇峰

1)“中國考察”概述

1895年4月,中日雙方簽訂《馬關條約》。不久,德富蘇峰便懷著無比喜悅和滿足的心情到訪中國。但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在行至旅順時,得知了“三國幹涉還遼”一事。

“歸還遼東”的消息,一度讓他大為光火。據他回憶:

當時我踏破遼東半島的一些地區後回到旅順的時候,就傳來了歸還遼東半島的消息。雖然氣憤無比,但也毫無辦法。那時,隻是捧了一把旅順港外的沙礫,用手絹包起來。至今還好好地保存著,我說這是我們僅剩的一點遼東的版圖。

“三國幹涉還遼”主題浮世繪

1904年2月,日俄戰爭爆發。次年9月,在英美兩國的調停下,日俄雙方簽訂合約。其中,身為戰勝國的日本不僅成為了朝鮮的保護國,還把勢力范圍擴張到了東北,為日本向亞洲大陸擴張打開了方便之門(拓展閱讀:為了將東北據為己有,日本人動了哪些小心思?

1906年5月,德富蘇峰第二次來到中國。抵達旅順後,他心潮澎湃地表示:“相隔十年的漫遊,真是讓人高興極了。清新的陽光照在山林湖泊上,也照在我的心上,隻覺得心胸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日俄戰爭時期的德富蘇峰(前排c位)與新聞同僚

在一戰接近尾聲的1918年9月,德富蘇峰第三次訪問中國。在路過荒廢的清昭陵時,他寫下了“風雲遼北想龍興,隆業山松翠黛凝;石馬無聲空廟寂,無名野草滿昭陵”以示紀念。

結合資料看,德富蘇峰的後兩次“中國之行”的足跡大抵相似,都是渡海先到朝鮮半島,然後由半島進入東北境內,再經過華北來到長江中下遊地區,從沿海的上海一直深入到內陸的長沙、漢口等地。

德富蘇峰與同僚,老者為其父德富一敬

他一路考察得非常仔細,還會見了沿途幾乎所有的重要人物,並與之進行了詳細的訪談。歸國後,他將記錄的所見所聞整理成書,即《七十八日遊記》和《中國漫遊記》。其中,後者的內容更為厚實。

兩本著述不僅有詳實的記錄與豐富的圖片,都附有名為“觸目有感”的章節,旨在對中國的民族性與現代化的發展做出評論。

結合他旅程中經過的景點以及沿途所寫的漢詩和用典,不難看出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憧憬以及深厚的漢學功底。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喜愛”不僅沒有構成他對近代中國的同情,反而成為了他批判中國民族性與當時中國的立論基礎(拓展閱讀:一文概述:辛亥革命後,內藤湖南都發表了哪些辱華暴論?)。

德富蘇峰的書屋

2)中國人的民族性

德富蘇峰認為,“民族性的系統研究,需要從語言、風俗、習慣、歷史與宗教等領域著手,才能有更深入的了解”。

不過,他也同時指出,“從觸目所及的一剎那觀感,也可以得到一些粗淺的印象”拓展閱讀:近代日本學者的中國觀:氣質文弱、思想保守、天生妥協、猜疑心重)。

值得註意的是,盡管他認為中國存在“滿洲、北中國與南中國之別”,但總體而言有著共同的民族性。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幾點:

1)氣質文弱。

德富蘇峰認為,“中國人為和平之國民”。不過,“與其說是因為愛好和平,不如說是因為文弱”。

在他看來,“中國盡管也有戰爭,但這些戰爭就和中國的戲劇一樣虛張聲勢,陳兵百萬往往作戰的隻有其中十分之一。而且,戰爭往往是重於防禦而非進攻。”他甚至認為,“中國男人有著女性化的特質。“

緊接著,他站在日本的角度提出了“解決中國問題”的方法“中國人由於缺乏力量,所以最重要的是使用力量威嚇中國人,使其折伏,如此才能得到中國人的信賴與依附,以力之福音感化中國。”

上世紀20年代的上海農村

2)安於天命,天生妥協。

德富蘇峰認為,“中國人的哲學隻有兩個字,就是認命。他們所謂的聖賢,極容易居易俟命、安於天命,這就是一種認命的方式。”

他進一步指出,“這種斷念哲學,不僅上下智愚都是存在的,還與利害計算又是息息相關的。因此,面對強大敵人時,中國人往往會服從於強權,盤算自己的利害關系。”

清末上海的商業街

3)重效益輕原則,喜好空談。

在德富蘇峰看來,中國的經典文獻中盡管“有著要求憂道不憂貧、殺身以成仁的文句,但其實沒有人去做”。現實情況是,這些文句“不過是膽小者用以明哲保身的金科玉律”。

他還認為,“中國人根本就是把論語反過來讀的。於是,雖然中國古有秦檜,當時有李鴻章對外訂約損害國益被視為漢奸,但是在中國人心中,看似是同情嶽飛憎恨秦檜,但其實是同情嶽飛,羨慕秦檜。”

其結果就是,“這樣的便宜主義除了造成理論與實際上的落差外,更造成中國人隻會言論打高空、不切實際的現象。可以說,中國是個文字之國、言論之國,露骨一點就是言論打高空大國。"

清末民初的濟南市場

4)利字當頭,善於賄賂。

德富蘇峰認為,對於沒有宗教信仰的中國人而言,利益就是最大的動力。

因為中國人最愛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會不斷追求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懶惰的中國人也會變得拼命,甚至於不惜自己的生命。其結果就是公共心的淡薄與病態的利己心的形成。

他還觀察到,“中國的官場一切講求賄賂,尤其以地方官為最;而賄略主義的發展就是強盜主義,最終成為官吏剝削人民的機制。”

老照片中的民國縣衙

5)虛偽和形式主義。

德富蘇峰認為,“中國人是保守人種,凡事都是按著前人的腳步進行。”他進一步指出,“中國雖有禮儀三千威儀三百,作為生活綱紀,但全部都是虛假的,連喪禮過程中的哀思都極為虛假,孝男孝女也可以請人代哭”。

另外,“這種虛偽也反映在了中國人民族性的言行不一與巧於外交辭令之上”;這種形式主義,就是中國人雙重人格的原因之一。

1909年慈禧葬禮出殯期間,慈禧出殯時隆重的現場,沿途百姓圍觀

6)有傢無國,討厭政府與被幹涉。

他認為,中國人盡管有傢的觀念,但幾乎不存在國的觀念,所以也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愛國心和“公共心”(拓展閱讀:“你的滿洲,我的東北”:近代中國學者的“東北觀”)。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普通的中國人會將官吏、仆役等等視為大惡,所以不相信政府甚至不依賴政府,產生帝力於我有何哉的思想”。

他還認為,“正因為這種討厭被幹涉的心態,使得自古以來法傢所希望推動的變法都極難成功。”

“戊戌六君子”主題繪作

7)擁有強大的繁衍能力。

德富蘇峰認為,“中國人的繁殖力,說其是非常偉大,應該是不過分的。”展開來說,“中國多次發生的饑荒、流行病、內亂等事件,雖然限制了人口的增加,但並沒有戰勝中國人的繁殖力。”

他進一步指出,“巨大的人口不需要在乎時間,他們不管是多麼卑賤的職業都不辭勞苦地勤勉工作。在凡事不靠外力,而是靠自己的獨立自主的精神上,即便是堂堂的日本男兒也應該向年輕的中國苦力們學習。”

一言概之,“因為有苦力的存在,才是使中國恒久屹立在世界上的原因。中國人的生命力和國民精神,也在苦力身上體現了出來”。

不過,他也同時指出,隻執著於數量上的優勢意義不大,因為“這種數字造成的優勢往往都是烏合之眾”。

拍攝於上世紀20年代,在街邊依靠縫補鞋子、衣物為生的婦女

3)對中國政局發展走向的判斷

值得一提的是,德富蘇峰在兩次旅行途中,都與國內的政界要人進行了會談。除了北洋官僚外,他還與革命派以及各界媒體人有所接觸。這就意味著,他對中國政局的理解比其他旅行者更為深刻。

日俄戰爭結束後,德富蘇峰更為堅定的認為,“自以為是上帝選民的白種人的橫霸,是對有色人種的侮蔑”。

於是,他以“土耳其的對外強硬運動”與“埃及的國民精神運動”為例,號召“有色人種必須要有自覺”(拓展閱讀:理智討論:奧斯曼帝國為何難以擺脫被列強肢解和瓜分的命運?)。

他同時指出,“中國人將其它人種視為蠻人”的心態是錯誤的,其結果隻會是“掉入被白種人奴役的地步”。

因此,他主張應該在中國普及“彼亦人也、吾亦人也”的平等心,並“基於平等的自覺心來改變中國,從而建立黃白兩大人種平等的新世界,這也是日本國民的事業。”

袁世凱與外國外交官員和武官合影

在第二次旅行期間,德富蘇峰對中國境內如火如荼的利權恢復運動、新思想書籍的推廣等活動進行了較為深入的觀察。但在他看來,上述變革運動起到的效果比較有限。

對於清朝推動的“預備立憲”,他以“一笑置之”作為評語(拓展閱讀:所謂的“滿蒙非中國”理論,裡面究竟都講了些啥?)。

原因很簡單,“老式官僚由上而下推動的政治運動不會有成果,賄賂公行的風氣也會導致清廷立憲失敗”。

晚清“預備立憲”中的皇族內閣

對於辛亥革命,他給到的評價也不高(拓展閱讀:從“驅除韃虜”到“五族共和”,辛亥革命內涵的滄桑演變)。

簡單地說,“中國人有傢庭觀念而無國傢觀念的情況下,中國不但無法透過辛亥革命而邁向共和,甚至於中國的動亂會波及到日本”。

他甚至認為,中國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革命黨”“所謂中國的革命黨,絕大部分是空談高論之書生與無責任感、無經驗之空想傢而已。”

中國同盟會成立

不過,當他第三次訪問中國時,對於中國時局倒是做出了相對更高的評價。

對於“壯年人參與政務”的現實,他不僅將之視為“一大進步”,並認為曹汝霖、段棋瑞、徐樹錚、張繼、戴傳賢等人的出頭是“中國進步之一大象征”,甚至要比大正年間的日本的元老政治更為先進。

不過,他也敏銳地意識到,“中國雖然建立了統一的國傢,但從以前到當時,都沒有實行中央集權政體,也不可能達成真正的中央集權政治。”

展開來說,“中國的中央政府雖然有朝氣,但由於阮囊羞澀(手頭拮據),稅務無法統一由中央收取。再加上地方政府都是不聽從中央號令的獨立王國。所以,建立中央集權的國傢,不過是個空談。“

北洋軍閥的背後,都有列強的身影

對於中國在“政治上的失敗”,德富蘇峰認為是“對於日本中央集權政治理解的不當”所導致的。

具體而言,“隻有在國民精神統一、兵權統一與財政權統一的情況下,才能建立中央集權國傢。但顯然。中國不具有這樣的條件。”

袁世凱死後,中國陷入到了軍閥混戰與南北對立的局面。對於這個現象,德富蘇峰常以春秋戰國時期的“秦楚對峙”作為解釋(拓展閱讀:白鳥庫吉的中國觀:“南北對立”招致的“戎狄病”和“文明停滯”)。

老照片中的南北議和現場

坦誠說,這種類比不僅有對於政治現狀的解釋,更是對於“北中國”與“南中國”風土文化差異的解釋。

因此他推斷,“南北和平的可能性,就如同戰國時期秦楚之間達成和平一樣微乎其微”。

說到這兒,德富蘇峰開出了自己的藥方,“直接在中國推動聯邦制度,建立如同美國、北日耳曼邦聯一樣的中國合眾國,通過各省的自治與制定省憲,建立聯邦國傢。”

老照片中的民國議會現場

他還認為,北洋政府要想建立統一的財政制度,除了創立中央銀行與整理貨幣之外,還要學習日本的金本位制,並盡快與日本達成經濟同盟。其中,日本可以將中國視為原料國,以達成自給自足的目標,中國的資源由雙方合作開采。

在國防領域,他建議中國與日本建立攻守同盟,由中國提供資源,請求日本來保衛,使日本成為"中國之巡"(拓展閱讀:內藤湖南的“中國藥方”:放棄邊疆、解散國防和“接受外國管理”)。

電影《茶館》中的舊軍閥形象

最後,他希望日本與中國能夠發展親善關系。他在觀察後指出,“中國有許多通日語的知日派,日本也有不少同情中國的人士”。

這就意味著,“日華親善”應該很有機會實現。畢竟,反正中國無法自我維持獨立,倒不如由日本協助中國獨立,由日本協助中國進步。

不過,他也提醒日本,“長久的友好接觸,也可能讓日本‘中國化’,由於中國文化中有太多物質方面的優",具有極為吸引人的誘惑力量”。

最左頭山滿,中間是犬養毅,最右是蔣介石,攝於1929年

4)尾聲:德富蘇峰的“東京答辯”

二戰結束後,德富蘇峰一度被列入“甲級戰犯”的大名單。

盡管後來免於遭受審判,但他不僅一種高度關註著東京審判的全過程,並且通過自己的律師,向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遞交了一份“法庭供述書”,指出“東京審判的全體被告是基於自衛,應判予無罪”。顯然,這樣的供述書是不可能被法官接受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份洋洋灑灑的書面材料,是了解他的戰爭觀、日本史觀與中國認識的一個重要文件。

拍攝於1951年,時年89歲的德富蘇峰

首先,德富蘇峰基於日本歷史的角度,來談論對中國的認識。

他在材料中指出,“日本人對於文化的中國,除了極大的感激、極大的贊嘆之外,也有極大的羨慕與相當的憧憬,同時也全面模仿。但對日本自身來說,有此大國在旁,如何保有日本的獨立地位也是被考慮的。所以第一點上,日本應該與中國有相當的文化,這也是一種競爭之心。“

在他看來,“日本對於中國,既有敬畏也有恐懼”。但在江戶時代之後,“日本就不再將中國當作對手,由於俄羅斯與英國的交相進逼。所以,日本的對外競爭對象由中國轉向西方,這也是明治之後的國防構圖。”

20世紀初的亞洲

其次,德富蘇峰認為,明治維新的目標是“讓日本得到安全的地位,進而成為獨立國傢,成為國際社會的成員之一”。經過維新後的長期努力,日本通過甲午戰爭與日俄戰爭達成了上述目標:

日清戰爭是兩千餘年前,天智天皇時期日本與中國、朝鮮戰爭的延長與重復。但前一次戰爭中,日本在朝鮮半島的勢力全道中國驅逐,但本次日清戰爭是日本驅逐了朝鮮半島的中國勢力。朝鮮從日本上古以來便是日本的防禦線,自從日本撤離朝鮮半島以來,日本在九州島的防備就變得比較嚴密。

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等人會面

第三,德富蘇峰認為,“沒有與日本交手實力的中國,不但對日本充滿怨恨,還運用遠交近攻的策略,聯合英美制衡日本。這樣的想法是不聰明的”

中國對於日本,或在琉球問題,或在臺灣問題,或在朝鮮問題上的失敗,不單是導致中國對日本的侮辱賤視,同時也對日本充滿痛恨與恐懼。而中國的慣用方式便是透過遠交近攻,引進外國勢力,以對日本造成牽制。

這對於中國而言,絕對不是一個聰明的政策。這樣的政策也導致列強準備對中國進行瓜分。日本也有為數不少希望與中國和平來往的人。除了伊藤博文之外,日清戰爭中被視為日本的毛奇將軍的川上操六將軍,更是熱衷此事之人。但中國卻沒有人想到日本與中國相互提攜的政策。

對於日本發動“大東亞戰爭”的原因,德富蘇峰將之歸咎於“追求生路”:“日本陷於ABCD包圍網中,欲立不能立,欲坐不能坐,此戰爭乃求死中之活路,予於今日,尚確信於此"。

對於“大東亞戰爭”的慘痛失利,他認為是“日本中了列強的圈套,與其歸咎中國、蘇聯、美國或德國,不如說要歸咎於自己。”

最終,德富蘇峰總結指出,“日本並非侵略國,日本國民也不是侵略者,日本是愛好和平的國傢。日本長期以來追求的目標,便是自存、自立與自尊”拓展閱讀:日本人的奇葩認知:明明是侵略亞洲,咋就成了“解放戰爭”?)。

日本人勾勒出的“大東亞共榮圈”

最後想說的是,社會轉型固然需要精英擔當時代的引領者。但是,如果他們沒有正確的價值觀,就有可能把國傢引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正應了那句老話,一旦知識淪為了政治的附庸,學者的良知很容易被狹隘的民族擴張主義所吞噬,豐富的學識也容易演變為侵略者手中的利劍(拓展閱讀為了肢解中國,近代日本的學者們,都動了哪些“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