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附體” 隔代知音 ——讀吳小攀《1927,我是魯迅,我在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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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附體” 隔代知音

——吳小攀《1927,我是魯迅,我在廣州》的讀後感

陳會新

2023級學科教學(語文)研究生

讀完吳小攀的《1927,我是魯迅,我在廣州》這篇文章,了解到此篇是吳先生撰寫魯迅的“附體”之作,全文由17節組成,文章層層遞進、引人入勝。在此感謝吳先生傑作,使我收獲良多。因我文學底蘊尚淺,故暫且全程當作魯文來讀,並沿著魯迅先生從海上至廣州再到海上的時空順序,寫下此篇讀後感。

原文載於《華夏》233期58頁至108頁

一、通往廣州的海上

1,海上:廈門-廣州。魯迅在這次逃亡或投奔中,體悟到了一種宿命感。在1927年46歲的魯迅又漂泊在海上,他回想起年少留日求學的時光,這一刻不僅缺了年少的希冀,還缺了父母弟兄的慰藉,還多了隔閡恨意的人情和前途未卜的迷茫。一句我的“廣平兄”。“她是我的”使得文章瞬間升起了溫度,我們都知道魯迅唯一的摯愛就是許廣平女士,她是勇敢出走舊社會,與魯迅並肩作戰的女性。然而,在廣州與愛人相見後,真的是魯迅的小康生活要到了嗎?細讀下文後,那顯然不是!

魯迅 1927年1月2日攝於廈門

二、初到廣州居住

2,大鐘樓上的熱鬧與寂靜。魯迅來到廣州,夜裡在中山大學大鐘樓暫住,沒想到老鼠都如此囂張自由。白天則被廣州真實的生活氣息所吸引,魯迅先生在廣州有愛人陪伴,有友人郊外遊玩,廣州的街道熙熙攘攘,當地的百姓正常生活,沒有同胞相煎、文人相輕的煩惱,更沒有虛假的高調的演說,這些使得魯迅遠離北京的喧囂後竟感到怡然自樂,於是乎,他感嘆這真的是一段偷來的時光。

3,心中的魔祟。魯迅在平靜的幾天過後,便又要接受他認為的那些無聊的開會、演說、題字活動了。難以避開的一系列儀式客套,使先生煩不勝煩。漸漸地魯迅感到廣州的孤寂,語言和精神不通,同道和相稱的敵手也少了,竟產生不適合在這居住的念頭。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位於廣州文明路的中山大學

魯迅初到廣州時住在中大的大鐘樓二樓

4,在初春,跌傷了腳。難得有這平靜美好的初春,在閑而又雜、雜而又閑的生活中,先生也記掛著母親,但本該團結的傢人卻因弟媳導致決裂,加上外頭風波,使得新春時的魯迅成了異鄉客,他隻得暗自憂傷。在大年初三和廣平、廖立峨北郊中因過分稚氣玩鬧,竟將自個兒的腳給拐傷了。這裡的魯迅先生,真是活脫脫的接地氣的人兒。離開學將近,先生挑起擔子,做了系主任兼教務主任,工作事務實在忙碌。恰好山上正義君的到訪,讓魯迅先生重新拾起一刻年少留學時的興奮。當與山上正義君談論廣州情況時,魯迅一針見血的評價“廣州的學生和青年都把革命遊戲化了,正受著過分的嬌寵,使人感覺不到真摯和嚴肅。在廣州,有絕叫,有怒吼,但沒有思索;有喜悅,有興奮,但沒有悲哀。沒有思索和悲哀的地方,不會有文學。”此刻的魯迅先生,或許他又得再次見證眼前人做出一系列形式主義的茍且作為吧?可腳傷未愈以及忙碌的事務使得他少了創作,多了更多煩惱,想起舊時所遭受眾叛親離的委屈,他更需要修煉內心來應對這些忿恨。

三、移步香港兩日

5,香港之行。兩天的香港演講如期舉行,魯迅先是看到香港落腳時的平靜,正常應對聊客。在演講時,他又恢復熱血激情,鼓動青年要把中國變成一個有聲的中國,大膽地說話,勇敢地進行,忘掉一切厲害,推開古人,將自己的真心話發表出來。必須有真的聲音,才能同世界上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在這裡,我結合自古以來的國情,中國人總喜歡當和事佬,這是沒錯的。魯迅先生早就預判出了這一招,怕是隻得感嘆,反倒是更需要革命派的激進主張,才能取得一些實質性革命的成果吧?魯迅先生替友人的演講也依舊尖銳,可惜演講稿被限制發表,急匆匆的演講忙完後,便得回廣州了繼續趕工作和寫稿了。

四、返回廣州就職

6,開學典禮。先生離開廣州去香港講演兩日,回來便得知老友已抵達此地,立馬去接待好友。讀到這裡,看到魯迅先生為老友壽裳接風洗塵,讓我想起先前許多背叛他的、令他失望的學生和親友,此刻更深刻理解到他那無奈又孤獨的漂泊處境。老友壽裳初來廣州也和魯迅初來時一樣,對廣州充滿新鮮感。魯迅先生便支持老友好好適應,自己則照常開展工作,直到聽到中大準備聘請顧頡剛的消息,魯迅的好心情突然被打破了。禍不單行,先生又因長期生活在北方,不適應南方濕冷的寒冬,加上年紀和體質的原因,單薄衣被,極難入睡。突然先生腦瓜一轉,得動手泡一盆熱水暖腳,打通血氣,助力睡眠了。

7,戀愛與革命。中大迎來了開學季,魯迅照常工作,近來又多了些意外之事。新聞刊物登刊使他莞爾一笑,剪下刊目備用,後文沒提及這件事了,就暫且為以後了解先生做一個懸念吧。在中大舉辦紀念典禮活動中,學子們熱鬧非凡,魯迅也下樓湊了些熱鬧,頓時領會出偉人的偉大。戀愛與革命的犧牲,雖同樣是愛,可結果卻不同。魯迅先生曾勸年輕人“各人應該走各人的路”,他的路太苦了,他更願看到年輕人活出自己的樣子來。他看到廈大過來的學生近況,直言現在的青年往往思想與行為矛盾。或許當時的年輕人沒能理解這話中話,其實這句話放在當下作一奉勸之句,也未曾不可。時至今日急功近利的流量時代,年輕人也很難逃離眼高手低的毛病,更或是盲目從眾,人雲亦雲。這不禁讓我想起近幾年火遍全網的孔乙己長衫、閏土童年等熱文。由此看來,先生可謂是眼光獨到,極具先見之明。

廣州白雲樓外景

1927年3月29日 魯迅移居白雲樓26號二樓

8,移居白雲樓。前文說到魯迅先生覺得忙亂不堪的生活漩渦使得他想找房子搬出去住,不僅是想讓心情釋然,也想寫書看字做自己,拒絕見許多無聊訪客。移居白雲樓後,先生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創作、交稿,但還是會有推不掉的活動,比如受詩人應修人的多次邀請,去黃埔軍校講演,但先生又覺沒多大必要,真是無奈。

9,不祥預感應驗。我對於魯迅先生之前的了解,他有一直主張,是痛打落水狗,以此比喻繼續打擊已經失敗的壞人,不使死灰復燃。在這裡,魯迅先生面對國民黨所謂的清黨殘殺事件,本能的怒氣地準備反抗。唉,中大會議不歡而散,先生更看透人心的冷漠,無恥的流言和殺戮比麻木的寒雨更凌厲刺骨。先生再一次感到失望、無奈,感“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此刻我也對魯迅先生有了更多敬畏之心。為什麼是“敬畏”呢?因為年輕人恐怕沒有如他那般的經歷,更難有他的心胸格局,確實很難做到全然理解先生。

10,哪管人間TM事。經過學生被捕這麼一鬧,高校停課,一事無成,唯有嘆息。又得知顧頡剛也即將來到中大,看到許多事務都牛頭不對馬嘴,反感結黨營私的茍且之事,先生想幹脆辭職了當,不見種種虛假之輩。先生用牛頭馬嘴、貨不對板等通俗語言,尖銳、犀利地怒斥此等隻為私利的鼠輩,於是外出遨遊,方得一時的耳根清凈。不知為何,我在仔細閱讀第十節時,真的會忍不住笑,或許是魯迅先生的真性情,竟使得我覺得無聊之人活該被先生怒懟與排斥。

11,紛擾中的一點閑靜。先生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文人、學者、教授中不想一直被糾纏住了,看到中大聘書得而復還,再次寄還,因先生去意已決,反更落得輕松自在。人在低谷時更易回首過往的美好,先生也固然想念傢鄉兒時的記憶,但終於認清不能回現實。先生這段時間也意識到自己或多或少被人當傀儡使了,也難免失望透底,終於在內心高呼“去他的鳥教授!”先生已然知道傅斯年的處事,不願共謀,不屑與之辯論,遂遠離。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友壽裳也陪著又一起辭職了。這一節的閱讀,更是讓我看到先生的語言如此可愛,但讀過此節,卻更感到當時官場手段殘忍,為時代可悲、可惡、可嘆。

五、於廣州辭去職務

12,華蓋命。生就華蓋命這句暗示誰是好運呢?魯迅先生離開中大,受人身攻擊,流言不止,但很快便看清了及時離開才是幸運兒。先生辭職後暫住白雲樓的安靜日子,大都沉靜在《小約翰》的著述中,近來發現身體漸好,夜裡也安然入睡。至於別人所說的可惡,就隨風去吧!這第12節,已然又一次感受到魯迅先生幽默又直接不做作的性格,想他所想,做他想做,有不願做傀儡的自知,有骨氣,有自信力,實在讓後生敬佩。

13,終於決定到上海去。魯迅先生在廣州的深夏也不適應,南方盛夏易中暑,或他總感身心交瘁。先生在天氣晴好時又忙碌起來,講演、寫東西,享受美食,回信友人,平和地重啟下一站落腳處。不料在彌留廣州之際,又受邀許多講演,先生此次幹脆來些個震撼言辭,留作使他人憤恨的武器。一句“蠹食已多,悵然興嘆。書猶如此,人何以堪?”使我看到了堅守為民初心的魯迅先生多麼地不易,縱使生活使他千瘡百孔,他依舊願意為國捐軀。從棄醫從文開始,他便是決心將革命堅持到底,一路上的眾叛親離,使得他身心憔悴,但他還是堅守初心,不做傀儡。在收到顧氏一信,魯迅笑斥之態、回復之語都極具冷笑、諷刺。先生喜廣州荔枝楊桃,大吃特吃,用“食後如用肥皂水洗口,極爽”來作喻,使作為廣東本地的我讀起來這文章,真是又饞又笑。

1927年8月19日

魯迅(前左二)與許廣平(後右二)

廖立峨(前左一) 何春才(後右一)攝於廣州

14,交接工作。魯迅先生即將離開廣州,心情時好時壞,難得消遣,臥閱雜書。在這裡我領悟到了先生飽覽群書後,還能始終有自己獨立人格的原因之一,這絕對算得上對我而言的好收貨!先生偶有所得便做好標記,過後重拾,悼心境變化之速。我從現在的角度看,先生喜無功利性地讀書,讀完有意義的雜書後若能突發靈感,自不受書中束縛,實在是難得的好點子!先生一行人把北新書屋與共和書局交接好後,終於完結了雜事,便相聚進食照相,先生和真誠純樸的年輕人一起,能真誠待人,自是感到輕松愉快。後讀到先生看到月平淋雨,禁不住便噴茶直言:“你們來看落湯雞!”後又取薑沖開水,加酒,催她喝完。這爽言爽語的行為更是讓讀者感到先生幽默風趣的同時,不失真誠又細心待人的可愛。

六、在廣州的最後一周

15,我恐怖了。先生恐怖的原因提到兩個。一是一種妄想破滅了:殺戮青年的,似乎倒大概是青年。此時我想起近年來的網暴事件,細思極恐,亦是如此。二是發現自己處在吃人的社會也幫助著排筵宴,致使不幸的人清醒地痛苦著,而可惡之人更似享樂般地賞玩不幸的人。此種體會,是自省、是覺悟,更是痛苦地憤怒。而先生救助自己的還是老法子:一是麻痹,二是忘卻。唉,時代的可悲,不知世道再過多久,悲劇才能徹底清肅幹凈。

16,最後一星期。先生在滯留廣州的最後一星期,平靜的生活使得先生感到荒蕪,淺陋,空虛。在煩惱之際,先生更感覺廣州雖和別省不同,語言也帶有自成系統,但終究是中國的一部分,假象的背後,其實都是一樣的內涵。終於,先生還是目睹“打倒反革命”的事實,使得他舒服的夢早就破了。先生在廣州也壓抑已久,離開前,就隨著廣州的暴風雨放膽些吧。畢竟無論身處何境,先生更願保持本心,前有拒絕作傀儡,現有拒絕奉命文學,他始終拒絕把自己樹成一個更鮮明的靶子。

七、離開廣州的海上

17,又是海上。這次海上的經歷和前些時日的漂泊不同,一是先生有廣平兄陪同,不再孤單;二是抵達香港被查關,箱子書籍床鋪都被搞得凌亂。直到查完之後,先生才愕然得知,原來瘦,矮,窮,在這時的中國都可以是一種罪。仔細想想,中國香港在先生當時的處境,是屬於租出去的英屬殖民地,從工業角度講,比內地文明是確定的,但這種文明是帶侵略性質的,本質上更是一種直逼野蠻的退步。

讀完此吳先生為魯迅的“附體”之作,讓我重新看到了一個活脫脫的魯迅先生。先生正由海上抵達廣州再通往海上,在這段旅途的經歷中,他話語間總顯得風雅有趣,真真是恰似先生本生的靈魂附體,非常活靈活現。在此篇中,魯迅先生的犀利講演和深刻體察的細節也展現得歷歷在目,實屬好文章也!最後,感謝吳先生給讀者帶來此篇魯迅“附體”的文章!在讀者看來,先生更似一位努力為文學巨人立傳的現代史官,其觀察甚微,直接客觀,毫不做作,令人傾佩。

附 《1927,我是魯迅,我在廣州》一文作者吳小攀簡介:

吳小攀,文學博士、高級編輯,《羊城晚報》文化副刊部副主任,中國作傢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傢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