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前篇說二哥跳大墻,有人說本詩是寫三哥去打獵。蓋因伯仲叔季,叔行三。
關於本詩主人公,歷來有兩種說法,一是說指《鄭伯克段於鄢》裡的鄭莊公的同母弟弟共叔段,一是說泛指獵人。
我覺得在寫京城大叔,也就是共叔段的面大。
第一,“田”通“畋”,同為打獵,前者為了生計,後者以此為樂,是純粹的貴族行為。農民種地汗流浹背苦不堪言,退休老頭在樓前種上一片菜地樂在其中,完全是兩種感覺。普通老百姓吃飯都成問題,哪有閑工夫去挽弓走馬,縱狗驅鷹?
第二,從“仁”、“好”、“武”這三個形容詞來看,這個人溫厚慈愛,性格和善,英武不凡。就是一個完美的銀幕形象,太高大上了。這些詞用在一個普通獵人身上有些大材小用,看關愛的人怎麼看怎麼好,這世上除了他的父母,也就隻有他的妻子兒女。
第三,他不在傢裡,巷子無人,喝酒無趣,連騎馬駕車的都少了。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別人都不如他,缺了他像沒有靈魂了一樣,說明此人非同尋常,是一個極具號召力的領袖人物,有著獨特人格魅力。
綜上所述,個人認為主人公是鄭寤生的弟弟共叔段的可能性極大,雖然詩中未透露出較多的時代背景。
《毛詩序》提出“刺莊公說”:“《叔於田》,刺莊公也。叔處於京,繕甲治兵,以出於田,國人說而歸之。”《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古文觀止》打開書就是,我以前寫過一篇《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在此不做贅述。
《春秋左傳》和《史記》裡都把段刻畫為一個叛逆作亂的亂臣賊子,但在《詩經》中他卻是一個儀容瀟灑英俊,品德高尚的英雄人物。
成王敗寇,誰與評說!
歐陽修《詩本義》深得我心:“詩人言大叔得眾,國人愛之。”傅斯年也說:“鄭人愛大叔段,而稱美之。”此說法為“贊叔段說”。
朱熹《詩集傳》:“或疑此亦民間男女相悅之詞也”。袁枚《詩經譯註》承之,雲:“這支歌表現了女子對愛人真純的愛慕,以‘叔’為男性情人”。
今人陳子展《詩經直解》為斷此詩為;“贊美獵人之歌。”程俊英《詩經譯註》附和之。
原文
《詩經·國風·鄭風·叔於田》
叔於田,巷無居人。
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於狩,巷無飲酒。
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適野,巷無服馬。
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譯文
段叔挽雕弓,縱馬疾馳騁。
獵犬如閃電,蒼鷹掠當空。
街巷轉寧靜,寥寥少人行。
斯人不在傢,鴉鵲頓無聲。
刀戈滅虎狼,豈能顧青蠅。
桃李不言嬌,枝下蹊自成。
冬獵蹄聲隆,豕兔無遁形。
寒刀劃霜影,躍馬走英雄。
裡巷徒溫酒,燕飲少田橫。
霓裳無人賞,笙弦不須聽。
舉杯已忘言,環顧宴上空。
知音若不在,漁樵怎傳情。
大叔離京城,郊外弓弦鳴。
銀鞍照烈馬,霜雪映月明。
鄰裡無盲動,恐驚壯士行。
相形愧顏色,水低由山成。
水深河流靜,山高有回聲。
造化終有道,文武由天定。
註釋
叔:古代兄弟次序為伯、仲、叔、季,年歲小者統稱為叔。一說指年輕的獵人。一說直指鄭國的共叔段。
於:去,往。
田:同“畋”,打獵。
巷:居中的小路。可理解為街巷。
洵:的確,真正的。
仁:溫厚,慈愛。
狩:冬獵為“狩”,此處為田獵的統稱。
飲酒:此指燕飲。“燕”古通“宴”,燕飲是聚在一起喝酒,宮廷私室喝酒玩樂也叫“燕飲”,取平安喜樂之意。
好:品質好,性格和善。
適:往。
野:郊外。
服馬:騎馬,引申為騎馬之人。古代四馬拉一車叫“一乘”,中間兩匹叫“服馬”,兩側叫“驂馬”。“驂”音餐。古代獨轅車套在兩邊的副馬。
武:英武。
鑒賞筆記
1、這明顯是一首贊美詩。歌唱誰,對於今人已經無關緊要。毛之刺,歐之贊,陳程之獵,袁枚之戀,都是姑妄言之,苦無明證。贊同誰,隻能說傾向於誰,理由軟綿綿,根據影綽綽。
2、莊公之母為武薑,生莊公及其弟段,莊公出生時難產,故小名“寤生”,武薑不喜之,關愛幼子段。段生來勇武,喜兵。莊公縱之,大臣祭仲勸,不聽,雲:“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後段愈演愈烈,反。莊公早有防范,敗之。《左傳》繪聲繪色,將莊公老謀深算,欲擒故縱演繹得一波三折。此之中,大叔段是一個匹夫,叫人耍的團團轉而不自知,老拿個馬甲配合莊公,為十足的愚蠢的亂臣賊子。但在《詩經》裡,他的形象正好相反。
我們也不計較。
3、詩中運用了“幹不愣子”賦的形式,通過復沓、設問、對比、誇張、頂針、鋪陳等手法,極大地發揮了煽情的作用。其中,復沓源於祭祀禮儀裡的對唱,設問源於周人商人占卜貞問裡的甲骨刻辭,均有著很深的感染力。
4、語句裡暗示身份,個人魅力,個人號召力,個人集團的實力,個人身份,政治影響力,形象打造以及成果,說他是一個普通獵人或者一個正搞對象的小夥兒,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