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陵容來拜訪甄嬛,二人一番敘談之後,陵容起身告辭,隻一晃便不見了。甄嬛心下狐疑,忙起身追尋,卻依然不見蹤影,問佩兒,佩兒卻聲稱‘不曾留意’,更讓甄嬛心中疑惑,納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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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汐見甄嬛神色猶疑,便及至甄嬛身側,溫言探詢道:“娘娘,怎麼了?”
甄嬛一把拉住槿汐地手,惶惑道:“方才陵容的確來過,是不是?”
“是,方才奴婢確實看見娘娘與安小主在廳內敘話。娘娘因何這樣問?”
“奇怪,怎麼一晃竟不見了?本宮還以為,方才隻是自己的一場夢,亦或是臆想、幻覺。”
槿汐笑道:“怎麼會?”遂又關切道:“娘娘面上似有倦怠不勝之色,是否讓奴婢扶您回寢室歇息片刻?”
“也好,本宮確實有些乏了。”
“娘娘,要不要先讓佩兒端一碗‘安神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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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對了,佩兒方才不是說,端妃娘娘去了延慶殿麼?”甄嬛搭了槿汐的手,一面往寢室裡走,一面徐徐問道。
“是。”
甄嬛幽幽嘆息道:“呵呵,看來本宮也‘時日不多’了,終將是‘天網恢恢、在劫難逃’。”
1:業障深重造孽魂,幾世過渡難為人,還好終可全心願,不再為情困精神。
“娘娘言重了,不至如此。” 槿汐溫言寬慰道。
甄嬛淒然一笑,搖了搖頭,惶惶嘆道:“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為微,最終便要歸於‘虛無’了吧?”
“橫豎這與娘娘無幹,娘娘無需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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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無需寬慰本宮,本宮做了什麼孽,自己清楚。隻是,眼下業已造就,一切無可挽回。便隻得聽天由命吧。”言罷,甄嬛扶著床沿坐了下來,一名小宮女見狀忙上前為其褪去襪履,協槿汐服侍甄嬛躺下,又為其放下幔帳,遂與槿汐悄悄退了出去。
槿汐退出甄嬛的寢室,及至廳內,忽覺心中一動,不禁又悄聲問佩兒道:“佩兒,端妃娘娘果真去了延慶殿麼?”
“是啊。還有兩個小太監隨行,手上似捧了各宮娘娘的案宗。”佩兒亦小聲答道。
“嗯,知道了。差幾個小太監哨探著,有什麼消息,即刻回來稟明。”
“是。”
“這麼說來,端妃果然是向皇後娘娘復命去了?”躺在內室的甄嬛聞聽此訊,不禁又暗暗嘆了口氣,自思自忖道。旋即便合上雙目,心中默默叨念著:“延慶殿,延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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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慶殿內。
此時,皇後宜修正端坐在榻上,神情專註地翻閱著炕桌上的卷宗。端妃則屏氣凝神坐在一旁,靜候垂詢。
“這麼說,後宮諸位姐妹的案子皆已審過了?”半晌,宜修方悠悠問道。
“是,唯有臣妾與熹貴妃的還不曾定論。”端妃恭謹道。
“嗯,不急。你們兩個‘身份殊榮、非同一般’,自然不能與其他姐妹一概而論。”言罷,繼續垂下眼簾,查閱手中的案宗。須臾,又道:“怎麼不見欣嬪的案宗?”
“回稟娘娘,欣嬪的人魂在魂魄離體後的四十九天內,便已轉世輪回了。”
“呃,這麼快?”
“是啊,欣嬪早年雖不大得寵,且受華妃與祺嬪的壓制欺凌,但終究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最後還熬成了‘欣太嬪’,並壽終正寢。她自覺福壽圓滿、心懷感恩,並無怨氣。因此,魂魄一離身,便欣然‘追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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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難得。”
“是。欣嬪此生雖未累積功德,卻也未造惡業,在這後宮中,確實算得上‘難能可貴’。”
“嗯,本宮知道了。隻是,這華妃——”宜修望著手中的卷宗,忽然眉頭微蹙,神情猶疑道。
“娘娘,有何不解?”
宜修卻緘口不語,低頭沉吟了半晌,方疑惑道:“華妃須先在地獄關押百年,且還要轉‘兩世傢畜、一世飛禽’後,方可再度轉世為人?”
“娘娘,華妃謀殺淳貴人證據確鑿、無可抵賴;雖兩次籌謀殺惠嬪未遂,然,因她心念已起,謀劃已成,即便惠嬪未遭橫禍,卻已如造了殺業,其罪同樣深重難贖。且她多次起心動念殺熹貴妃、殺臣妾,亦對皇後屢屢挑釁,懷有覬覦取代之心;似這般不安天命、罪業深重之人,縱然她祖上有德,福報匪淺、卻也已消耗殆盡、功不低過了。投生傢畜,亦是為了‘殺身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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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一世飛禽又是什麼?可有說法麼?”
“娘娘,這一世‘飛禽’,乃是華妃心之所向、自己所選。”
“這是什麼話?”
“華妃生性悍妒,難容用情不專之人,更不許他人分寵,因此,來世願做一隻‘天鵝’,得其所愛後,便可兩情繾綣、至死不渝了。”
“呵,原來如此。這樣看來,她也算求仁得仁,隨心所願了。”
“是。”
言及至此,宜修似有瞬間的失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遂又低頭沉吟道:“那敬妃呢?——亦先要在地獄‘關押百年’後,方可投生為‘龜’麼?”
“是的娘娘。來生做一隻與世無爭、無欲無求的‘烏龜’,亦是敬妃自己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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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舉’。若再度為人,難免又造新業。罪上加罪,再要輪回,恐連烏龜也做不成了。”言罷,宜修略思忖了片刻,須臾,又抬起眼簾道:“本宮看的脖子都酸了,還是你說與本宮聽吧。齊妃呢?又將作何處置?”
2:天下萬物皆有靈,飛禽六畜與人同,雖然口難敘心事,前世因果已成型。
“齊妃?”端妃略顯遲疑道。
“怎麼了?”
“回娘娘,齊妃曾在夢中給臣妾傳遞心念,說是‘松子’在等她。”
“‘松子’?”宜修臉色微變,狐疑不解道。“她說的‘松子’,可是當年她送予本宮的那隻——‘貓’?”’
“正是此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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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哥知道齊妃喜歡貓,所以才以此貓孝敬了她,後來,齊妃得知皇後也喜歡貓,便又把松子轉奉於皇後娘娘。”
宜修越發困惑不解,眉頭微蹙道:“算了,你還是長話短說吧。”
“松子曾是齊妃娘娘某個前世裡的‘夫君’,因情緣未了,姻緣福報又不足以再做夫妻,於是便轉世成了一隻貓,輾轉來至齊妃身邊,不料……後來的事,皇後娘娘也都知道了,那隻貓亦是死於非命。”
“你接著說。”
“那隻貓肉身消亡後,靈魂脫離了桎梏,復又解鎖了幾世記憶,便給齊妃托夢打念,來世願與她一起為貓,或為姐妹,或為母子,或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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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聞言,不禁啞然失笑道:“呵呵,本宮倒不曾看出,松子與齊妃,竟還有如此深厚的淵源,早知如此,本宮便不會奪人所愛了。”
“是啊,這世間所有的相遇皆是‘久別重逢’,細究起來,不管是人與人,還是人與六畜傢禽,皆有累世的淵源,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相逢。有些傢畜愛寵,甚至是前世的父母親人,乃至手足兄弟。”
宜修聞言,亦輕輕頷首,遂又垂下眼簾,查看了一眼手中的案宗,須臾,又詫異道:“齊妃亦是先要在地獄關押百年後,方可投生為貓麼?”
端妃恭謹道:“是,齊妃亦是罪孽深重之人,無可抵報,得此刑罰也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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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迅速翻閱完其餘案宗,遂合上文本,長長嘆了口氣,悠悠道:“除去皇上開赦放出去的那些‘答應、常在與貴人’們,嬪位上的也沒幾個了。”
“是。”
“都安置過了麼?”
“是,均各得其所。”
“那也罷了。隻是,難為這幾個妃子,人人皆要在地獄關押百年後,方可‘轉世輪回’……”
“是。”
“唉,在這幽冥地府之中,常年陰沉晦暗,冷冰冰地不見天日,關押百年豈不煎熬?” 宜修神情悲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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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負罪孽,即便煎熬,亦無可奈何。”
宜修沉吟道:“是啊——”
“娘娘,”端妃靜默了片刻,遂踟躇道。
“什麼事,你說吧。”
”如今,諸位姐妹們的靈魂審判已完畢,眼下,便隻剩下臣妾與熹貴妃的案子懸而未決。臣妾有個不情之請……”端妃言及至此,不禁面現為難之色,欲言又止。
宜修會意,遂靜靜打量了一眼端妃,沉聲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陰司法度森嚴,眾生平等,絕不會遺漏一人。自然了,你與熹貴妃也不列外。”
“是,臣妾正是這個意思。”
“本宮知道了。這件事,你回去靜候消息吧。”宜修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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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臣妾誠惶誠恐,忝居景仁宮,寢食不安,如坐針氈。待使命完成,臣妾也好早日卸去重負,以求‘正本歸原’、‘真鳳還巢’。”端妃懇切道。
宜修聞言,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須臾,方沉聲道:“你與熹貴妃之靈,何時受審,由誰來審,本宮也不知道,亦無權過問,還是回去靜等消息吧。
至於‘易宮’之事,本宮無心於此,在哪裡都一樣。何況,這延慶殿本宮也住慣了,無需多此一舉。說起來,這也不過小事一樁,你不必念念於茲,更無需誠惶誠恐。安心住著吧。”
“這——是。”端妃見宜修已有些乏累不耐之色,便也隻得起身行禮:“娘娘若無別的吩咐,臣妾先告退,待改日再來向皇後娘娘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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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宜修頷首道。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