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才猶艷”對!

2024年2月6日 27点热度 0人点赞

還是“才猶艷”對!

至心

讀石問之先生《玉石分明:紅樓夢文本辨》的第二十篇紅辨文——《蘅蕪苑對聯探究:“才猶艷”抑或是“詩猶艷”》,遇著我也背作“吟成豆蔻才猶艷”,就想看看李教授如何辨析,也好給自己一個明白,省得謬種流傳,鬧出笑話。

說來也怪,我讀石問之先生的文章,總像是故意找茬,跟人傢過不去似的,除非他的分析和觀點能叫我服氣。這一篇讀起來,完全是被李教授帶節奏,覺著他講得很有道理,從“才猶艷”文理不通,到語法不通,層層遞進,鞭辟入裡,不由得我不服。特別是到了李教授的拆讀法,就像一把利器,眼看就擊破我心底最後一道防線。拆讀如下——

書成蕉葉文/文猶綠 吟到梅花句/句也香

睡足荼䕷夢/夢也香 吟成豆蔻詩/詩猶艷

按李教授講的,“詩”既是“吟”的賓語同時又是“猶艷”的主語。若采“吟成豆蔻才尤艷”,則句式結構不同了,“才”無法作“吟”的賓語。因此,從語法結構看,“吟成豆蔻才猶艷”也不如“吟成豆蔻詩猶艷”合適。

眼看李教授這次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把主流的人文社本、周汝昌校本、蔡義江校本、鄧遂夫校本等權威打敗,確實叫人感到得意。關於戰勝的原因,李教授說,“這說明目前學界在版本校勘方面還是非常拘泥於部分版本的權威性,而缺乏對文理的內在深入探究。”

我幾乎是被說服了,不過還是有點不甘心,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我翻過來又看那犀利的拆讀法,讀著讀著,突然發現,不是那樣的,不能那麼拆開來讀,還應該是四三句式,不是什麼“賓作主”。

比如“書成蕉葉”是一個東西,後面的“文”是另一個東西,嚴格來說是從前一個東西中抽離出來的,前後不能直接劃等號的。

再比如“睡足荼䕷”,睡的是覺,而後面的“夢”隻是“覺”的一種情形。換句話說,在荼蘼的環境裡睡覺,一旦有夢,那夢也是香的。

同理,“吟成豆蔻”是一個東西,而後面的東西,是表現前面那個東西的,能表現的當然是“才”了,故而“才猶艷”。

這是語法上的反正。還有就是文理的反正。

李教授說,“吟成豆蔻□猶艷”是題物還是寫人?當然是題物。即是題蘅蕪苑的奇香異草。我覺得,不完全對,準確的說是題奇香異草所營造出的那個意境。在那樣的意境中,才更有利於發揮,才思泉湧,有如神助。反過來說,這也是對意境更好的贊美。怎麼會文理不通呢?

其實,更為重要的並不是這些,而是“詩猶艷”在賈政面前根本不能提,必須回到當時題詠的現場來考察,寶玉既要題得好,還得叫老爸賈政服氣,不能違逆父親。賈政那次因為寶玉把珍珠改名襲人一事說過他,“……隻可見寶玉不務正業,專在這些濃詞艷詩上做工夫。”這裡明白告訴我們,賈政是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寶玉“濃詞艷詩”的,寶玉怎麼可能忘了忌諱,還敢說什麼“詩猶艷”呢?

而且賈政的態度或反應也很關鍵。到了蘅蕪苑,賈政道:“此處這所房子,無味的很。”後看到石頭和許多異草,且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賈政不禁笑道:“有趣!”等寶玉講到《離騷》《文選》等書上那些異草,未及說完,賈政喝道:“誰問你來!”唬的寶玉倒退,不敢再說。到寶玉道:“匾上則莫若‘蘅芷清芬’四字。對聯則是:吟成荳蔻□猶艷,睡足荼䕷夢也香。”賈政笑道:“這是套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不足為奇。”眾客附和,賈政笑道:“豈有此理!”賈政的態度在改變,聽寶玉題詠竟然笑了,笑了兩次,滿意得難以言表。再對照遊園前,“賈政近因聞得塾掌稱贊寶玉專能對對聯,雖不喜讀書,偏倒有些歪才情似的,今日偶然撞見這機會,便命他跟來。”唯有這“才”或能打動賈政的心,若是作那艷詩豈不又惹老爺不高興嗎?

暗示的也是薛寶釵之“才”華出眾,“艷”冠群芳。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寶玉過生日,寶釵抽的花簽上寫著“艷冠群芳”。第七十九回,香菱跟夏金桂就說過:“奶奶不知道,我們姑娘的學問連我們姨老爺時常還誇呢。”這不是前後遙相呼應嗎?

至於頌聖,更沒的說。元妃省親坦承自己“素乏捷才”,點評姊妹詩作:“終是薛林二妹之作,與眾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看重的也是薛林才華出眾,而不是什麼艷詩。正因為她們才情好,才配住那樣的好房子。再說,才女寶釵總是勸姊妹以紡績針黹為本,不要作詩。那“詩猶艷”能應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