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才子為寡婦寫下一詩,遭名傢“群嘲”,如今卻入選中學課本,感動後世1000年

2024年2月6日 17点热度 0人点赞

落拓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作為晚唐有名的浪蕩才子,杜牧的風流事還真不少。

而其中就有這樣一樁軼事:

據說杜牧在任池州刺史的時候,他的一個小妾被正妻趕出了傢門。

這小妾此時已懷有身孕,不久嫁給了長林鄉正杜筠。

兩人生下了一個孩子,起名叫杜荀鶴。

長大後,杜荀鶴也成了小有名氣的詩人。

有好事者看這兩人都姓杜,又都是詩人,指不定有什麼血脈傳承,就在一本名叫《池陽集》的書中,將二人關系寫得有鼻子有眼。

杜牧是杜荀鶴生父的傳聞,漸漸流傳開來。

後來更冒出一首杜牧的《示阿宣詩》,“長林管領閑風月,曾有佳兒屬杜筠”。

兩人關系愈發雲遮霧繞。

不過經當今學者考證,大多認為這是一則訛傳,《示阿宣詩》也為後人偽作。

“無心插柳柳成陰”的是,杜荀鶴因著這則傳聞,也的確被更多人知道了。

杜荀鶴,字彥之,自號九華山人。

他一生推崇杜甫,愛“苦吟”,所寫詩歌多是反映晚唐的混亂黑暗,展現百姓的流離苦痛。

嚴羽曾在《滄浪詩話》裡,將其詩歌稱為“杜荀鶴體”,與李商隱、杜牧並列為“晚唐三體”。

雖說與小李杜並列,杜荀鶴的名氣卻小得多。

大傢或許都聽過這首很有名的勵志詩——《小松》:

自小刺頭深草裡,而今漸覺出蓬蒿。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小松剛出土時小得可憐,被淹沒在深草中,無人問津。

然而那長滿松針的頭,卻又直又硬,一個勁兒地向上沖刺。

世人大多目光短淺,在小松尚幼小時,把它當作貌不驚人的小草,不予關心愛護。

直到小松長成大松,成為凌雲之木,才跑來嘖嘖贊嘆。

作者以松喻人,很有些“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的味道,一個一鳴驚人、弱者逆襲的故事。

這個作者,正是杜荀鶴。

然而杜荀鶴最為人非議、也最為人稱道的,卻是這首並不流行的《山中寡婦》(曾入選滬教版中學課本):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苧衣衫鬢發焦。

桑柘廢來猶納稅,田園荒後尚征苗。

時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帶葉燒。

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征徭。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有一回在深山中,詩人偶遇了一名年輕的寡婦。

這女子年歲明明並不很大,眼神卻無比蒼老。

她穿著一件苧麻制成的衣衫,身量瘦削,面容憔悴。原本該秀麗如雲的一頭烏發,卻是幹澀而枯焦。

詩人上前攀談,這才知曉這寡婦的遭遇。

原來新婚燕爾沒多久,她的丈夫就被朝廷征兵,死於戰亂中,屍首都尋覓不到。

從此以後,她就獨自守在簡陋的茅草屋中,生活一日比一日煎熬。

由於戰爭的破壞,桑林都伐盡了,田園也荒蕪了。

可朝廷卻照舊逼著百姓,繳納絲稅,征收青苗稅。

傢中糧食早已告罄,她隻能不時挖來野菜,連菜根一起煮了吃,才能勉強果腹。

平時燒柴也很困難,為了節約,隻能連著葉子一起燒。

眼看著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她隻好逃到深山。

卻哪知即便逃到了深山更深處,也仍舊逃脫不了這沉重賦稅和徭役的羅網。

如果單就詩歌技巧來看,這首詩並不如何高明。

它太直白,太粗陋,太不含蓄克制。

就像那些批評這首詩的名傢所說的:

“直言窮愁之跡,所以鄙陋也。”

“此學香山而失之膚淺者。”

如“時挑野菜和根煮”、“雪滿長安酒價高”之類,極為可笑。

然而,在山中寡婦如此沉重的苦難面前,一切的詩歌技巧、典故堆砌、含蓄克制,不是顯得更為可笑了嗎?

恰恰是這樣的平鋪直敘,這樣一覽無餘的白描,這樣毫不掩藏的悲苦,給人帶來巨大的情感沖擊。

苛政猛於虎呀!

這是唐朝的末年,昔日繁華鼎盛、萬國來朝,而今軍閥割據,連年征戰。

“四海十年人殺盡”“山中鳥雀共民愁”。

最苦的永遠是老百姓。

他們貧無立錐之地,戰爭讓他們傢破人亡,苛稅令他們不堪重負。

哪怕逃往深山更深處,仍舊逃脫不了苦難的陰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國難深重,安有完人。

看似詩人寫的隻是這一個山中寡婦的境遇,實則透視出的卻是一個巍巍王朝踉蹌著倒下的悲涼身影。

杜荀鶴一生對杜甫推崇有加,以白描樸素的詩風,揭露晚唐的社會現實,記錄一個時代的痕跡。

雖說他始終不曾達到杜甫的高度,人們提起晚唐詩人,也多想不起他的名字。

但那些他親手寫下的詩歌,《山中寡婦》《亂後逢林叟》《蠶婦》《田翁》......一字一淚,莫不動人。

想起最近在一個博主那裡看到的一段話:

“時代與周遭存在的一切苦難,並不會因為我們選擇成為鴕鳥而有所改變。

我們選擇記住這一切,是因為我們知道,在隨時可能會消失的訊息以外,那些深埋到連眼淚都觸發不了的情感,並不是隻有能說會道的人才有,它是我們的同胞真切地在經歷的一切。

所以,寧願痛苦,寧願做屋子裡唯一了解寒夜的人,也不要讓歷史忘記它本該記住的一切。”

圖片源自微博@梁州Zz

仍舊是那樣的一句話:

“一種被關註的苦難就不再是最徹底的苦難,一種被描寫的苦難就不再是無望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