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呀,“門當戶對”沒有錯,“貧傢女孩”也是對的,“富傢公子”可就有點兒似是而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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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岫煙本身是優秀的,超出了原生傢庭的層次,又忍辱負重住在文采風流、美輪美奐的大觀園裡,有機會得到薛姨媽的賞識,終於獲得了遠超過傢庭出身的婚姻機會。時也,命也,運也,這是不可否認的。所以邢岫煙不在“金陵十二釵”中——“十二釵”是“薄命司”的,岫煙又優秀又好運,所以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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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雖然岫煙又優秀又好運,但這門婚事也並不是像一般人想象的、或者像題目上所說的,是“貧傢女孩嫁給富傢公子”那麼爽文。
薛傢是豪門,是富傢,這不錯。雖然近年來有點兒衰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外面還維持著“薛傢現今大富”的表象。不過,豪門富傢多了,賈府不是豪門富傢嗎?賈瑞、賈璜、賈薔、賈蕓……都當得起“富傢公子”之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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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官符”上說得明白:薛傢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後,現領內府帑銀行商。共八房分。”對照賈府的“共二十房分”、史傢的“房分共十八”、王傢的“共十二房,都中二房,餘在籍”,就可以看出,薛傢的規模人口雖然略小於另三傢,但也還是同樣一個等量級的,絕不是“小門小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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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的“二十房”,“除寧榮親派八房在都外,現原籍住者十二房”,在京中的也隻有八房。於是我們可以知道,賈薔、賈璜、賈瑞、賈蕓、賈芹這些人,都是“八房”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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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八房”之中,但是貧富都相當嗎?別逗了。賈蕓需要討好年輕的璉鳳夫妻來求得職位,賈薔已經淪為幫閑,賈璜夫妻更是“時常到寧榮二府裡去請請安,又會奉承鳳姐並尤氏,所以鳳姐、尤氏也時常資助資助他,方能如此度日”。到了促狹的茗煙嘴裡,就是“隻會打旋磨子,向我們璉二奶奶跪著借當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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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窮親戚,還能稱之為“富傢公子”嗎?
作品中沒有介紹薛蝌、寶琴傢的傢庭情況。不過寶琴是帶著嫁妝進京的,在大雪之時也並沒有華貴的避雪之衣,才引出賈母賜衣,可見這一房的排場是遠不如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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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像賈府這樣的排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薛蝌父親早逝,母親久病,兄妹倆都年輕。當初薛蟠經歷過的“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等人,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難道薛蝌就沒有經歷過?薛蝌雖然比薛蟠靠譜些,畢竟更加年輕,又沒有母親支撐大局,又沒有妹妹做主心骨。他這一房的處境,隻有比薛蟠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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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進京的理由是送妹發嫁。但是一來梅傢並不在京中,送妹進京是為何故?二來既然送嫁,自然該早有準備,怎麼會“聞得王仁進京,他也帶了妹子趕來”這麼匆忙倉促?
顯然,薛蝌進京是臨時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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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匯報說薛蝌兄妹進京,“還是一位姑娘,說是薛大姑娘的妹妹,還有一位爺,說是薛大爺的兄弟”,男從男行,女從女列。按照慣例,寶釵也應該這樣猜測:“我們寶琴和她哥哥來了不成?”但寶釵說的是“我們薛蝌和他妹妹來了不成?”雖然是小小的差異,也不難猜出:寶釵早就知道薛蝌即將進京,寶琴的來到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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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寶釵早就知道薛蝌這個“窮親戚”要來?唯一合理的解釋,是薛姨媽母女送信邀請薛蝌來的。來替代薛蟠這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幫著薛姨媽料理傢業。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薛傢在京中“有幾處房舍”,但薛蝌寧可“向薛蟠書房中住下”了:他來,就是為了依附薛姨媽,當然要住在薛姨媽的住處,而不是另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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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穿了,薛蝌是薛姨媽這個“富傢”的窮親戚,隻是因為依附了薛姨媽、幫著伯母堂兄打理傢務,才獲得了與賈府眾人平等交往的表面權力。
岫煙嫁入薛傢,是高嫁;但嫁給薛蝌,高低懸殊也並沒有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