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聽筒Tech，作者 | 才哥，編輯 | 饒言
這個凜冽的寒冬，互聯網大廠也選擇了抱團取暖。
即便像騰訊和字節跳動這樣的死對頭，也一改過去持續多年的劍拔弩張，握手言和，相逢一笑泯恩仇。
1月13日，騰訊旗下遊戲《王者榮耀》官方發文稱，自1月21日起，《王者榮耀》抖音直播將全面開放。
為篩查開播期間可能遇到的所有技術問題，1月14-17日為技術測試期，《王者榮耀》將邀請特別嘉賓XYG電子競技俱樂在官號直播間測試王者直播，1月18-20日為主題直播期，遊戲主播張大仙連播3天。
圖源：微博
對騰訊和字節來說，這是一次姍姍來遲的“破冰”，此前多年，雙方在遊戲領域競爭激烈，並因為《王者榮耀》直播侵權問題而陷入長期紛爭。
對一些喜歡愛王者榮耀的遊戲主播而言，這是一段期待了許久的“姻緣”，他們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
1月14日，“王者榮耀”的抖音直播間開始試播，在直播間，便有網友直言，“終於可以在抖音看王者直播了。”
一切早有預兆，前不久，字節突然放棄了曾經寄予厚望且重金投入的遊戲業務，甚至有傳聞稱，騰訊可能是字節遊戲業務的接盤者。
《王者榮耀》在抖音直播，顯然是個重要信號，意味著騰訊與字節正從對抗走向合作。
而握手的背後，既是字節放棄自己遊戲業務後的無奈選擇，也是騰訊遭遇直播平臺幻滅後的被動選擇。
對字節來說，既然自己做不好遊戲，那不如選擇和騰訊合作；對於騰訊而言，既然指望不上虎牙和鬥魚，就不得不選擇抖音。
打不過就加入，這對雙方來說，也是更為明智的抉擇。
字節需要遊戲
遊戲業務一直是互聯網企業垂涎的香餑餑，騰訊更是憑借在社交方面的流量優勢，在遊戲板塊大獲成功，遊戲業務一直都是騰訊的支柱產業之一，為騰訊貢獻了非常穩定的收入。
互聯網公司對遊戲業務均虎視眈眈，甚至躍躍欲試，希望從中分得一杯羹，但遊戲開發進入門檻很高，投入大且充滿風險，成功者寥寥無幾。
字節作為一傢估值超過2000多億美元的互聯網公司，除了在社交媒體、電商、短視頻等領域不斷挑戰國內互聯網巨頭外，對遊戲業務也充滿熱望。
尤其當字節在多個領域和騰訊成為競爭對手之後，字節對遊戲業務有了更深的執念。
字節自2015年開始對遊戲市場進行調研；2017年抖音成立遊戲內容中心；2019年，字節正式推出遊戲品牌朝夕光年，負責遊戲自研和開發業務，朝夕光年曾經位列字節六大事業群之一。
朝夕光年是字節遊戲業務的一次重要轉型，在此之前，字節在遊戲領域的佈局以流量扶持為主，之後開始向自研重度遊戲轉變。
彼時，抖音短視頻爆火，手遊產品是重要的廣告主，抖音則是其最重要的買量渠道。字節選擇這個時候推出自研遊戲，不僅能為抖音遊戲版塊提供安全、充足的內容，還能提升字節在整個手遊市場的話語權。
為此，字節2020年正式成立遊戲部門，作為中臺的抖音市場部2020年還組建了一個用於銜接朝夕光年和抖音的小組。
由於自身缺乏遊戲方面的人才，字節一邊從騰訊、網易等遊戲大廠挖人，一邊頻繁出手投資遊戲類企業。
比如2019年3月，朝夕光年以1.1億元資金收購上海墨鶤，組建“上海101”工作室；再比如2021年3月，字節以40億美元收購遊戲廠商沐瞳科技，後者是東南亞市場爆款手遊《無盡對決》的開發商。
過去五年，字節遊戲業務的員工一度超過3000名，在北、上、廣、深四個一線城市都有相關工作室。有報道稱，字節在遊戲業務上砸了大約300億元。
但字節的遊戲業務一直沒有取得預期的成效。盡管朝夕光年過去也推出了《晶核》《鏢人》《全明星激鬥》等多款遊戲，在海外市場也有涉及，但始終缺乏一款有市場說服力的產品。
有些遊戲一度成為爆款，但都曇花一現，“高開低走”。比如曾經投入眾多心血的字節首款自研國風大作《花亦山心之月》，排名一路走跌，被不少玩傢吐槽“畫風優美但缺創新，戰鬥無聊更無劇情”。
此前發行的《熱血街籃》也被玩傢認為“玩法缺乏亮點，趣味性不足”，最終歸於沉寂。
2023年7月上線的《晶核》算得上是爆款，上線首月就一鳴驚人，闖入手遊暢銷榜第三名，甚至被看作是字節“硬剛”騰訊的全新力作，但三個月後就失去光芒，下載量和日均收入持續走低，進入8月下載量更是一度跌破平均下載量。
過去兩年，沐瞳在海外收入較為穩定，但新遊戲表現並不算理想，並未從同在海外市場的產品TikTok中獲得過多流量扶持，也沒能給字節的海外營收貢獻更亮眼的成績。
由於下了血本的遊戲開發遲遲激不起浪花，字節高層也失去了耐心。2023年11月27日，字節果斷“處置”了遊戲業務，朝夕光年的部分業務原地解散，另外部分業務需在3個月之內找到買傢，之後再出售。
字節表示，對於已上線的且表現良好的遊戲，會在保證運營的情況下尋求剝離；對於尚未上線的項目，除少量創新項目及相關技術項目外，均會關停。
砍掉自己的遊戲研發業務後，字節轉頭與騰訊合作，《王者榮耀》抖音直播全面開放，抖音從中享受分成收入，相當於換個方式參與遊戲業務。
騰訊需要直播
如果說接納《王者榮耀》是字節放棄遊戲後的明智之舉，那麼牽手抖音直播賽道也是騰訊的無奈之舉。
盡管騰訊是遊戲領域當之無愧的龍頭，但在騰訊近年整體收縮戰線的通道裡，遊戲業務一樣面臨壓力。
2022年年末，馬化騰在內部會上談到遊戲業務時表示“不相信買量”，並強調“聚焦精品，不浪費任何一個版號”。隨後在2023年騰訊遊戲發佈會上，騰訊公司高級副總裁馬曉軼表示，“騰訊遊戲正在從一傢平臺型公司向產品型公司轉變。”
外界也因此都在期待騰訊下一個遊戲精品的出爐，但剛剛過去的2023年，騰訊老遊戲出現了相對疲軟的狀態，新遊戲看起來也不溫不火。
雖然依靠龐大的代理業務，騰訊遊戲幾乎涉獵了所有的遊戲品類，但包括騰訊重資自研的幾個頭部產品在內的一些產品，不少陷入了“首月即巔峰”的尷尬局面。
前不久一項關於遊戲管理的辦法出臺，更是給騰訊正在回暖的遊戲業務澆了一盆涼水。
2023年12月22日，國傢新聞出版署發佈的《網絡遊戲管理辦法（草案征求意見稿）》提到，網絡遊戲不得設置每日登錄、首次充值、連續充值等誘導性獎勵，所有網絡遊戲須設置用戶充值限額。
業內普通認為，這次意見稿是遊戲行業政策性的拐點，或將完全改變遊戲公司盈利預期和估值走向。
另外，《王者榮耀國際版》也在海外遇冷，此前有消息稱，騰訊幾乎已完全取消關於《王者榮耀國際版》的早期計劃，解散了該遊戲在歐洲和美國的營銷團隊。騰訊方面回應稱，《王者榮耀國際版》在包括歐美地區在內的全球范圍穩定運營，關於歐美團隊變動的消息不實。
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王者榮耀》作為一款爆款遊戲已經火了很多年，現在面臨生命周期的衰落。有數據顯示，過去三年，其月活數據從巔峰期的2億人跌至約1.5億，單日人均使用時長從最高近2小時跌至75分鐘。
據Quest Mobile統計，2022年11月新上線微信小程序日均活躍用戶規模TOP10中，《羊了個羊》以1315萬DAU占據榜首，原生App裡的頂流《王者榮耀》11月日均僅53萬。
2023年年中，業內發生《王者榮耀》主播退坑事件，主播群體吐槽原因主要包括遊戲環境差與ELO（Elo rating system）匹配系統。
最近幾年國內遊戲市場風起雲湧，米哈遊剛剛帶動二次元浪潮，派對遊戲就馬上成為手遊黑馬，但在這些遊戲浪潮中，騰訊似乎總是慢一步。
2023年的遊戲發佈會上，騰訊一口氣發佈18款新遊戲，其中二次元遊戲有6款，但目前為止，沒有一款新遊能與《原神》或者《崩壞：星穹鐵道》抗衡。
看到網易的《蛋仔派對》大火，騰訊也砸了14億元，大力宣發《元夢之星》，但要反超已經搶占先機並拿下5億用戶的《蛋仔派對》，並不容易。
除了遊戲方面的壓力，騰訊在直播方面更是落了下風。
2020年4月，騰訊增持虎牙成為其最大股東，半年後虎牙和鬥魚簽訂合並協議，但這一合並案遭反壟斷調查被叫停。
接下來就厄運不斷。虎牙自2022年四季度開始由盈轉虧，用戶規模停止增長，2023年虎牙創始人兼CEO董榮傑離職，8月14日，虎牙頭部主播張大仙最後一次在虎牙開播。
另一邊，鬥魚也快速跌落。2023年11月22日，成都都江堰公安官微證實鬥魚創始人陳少傑涉嫌開設賭場罪並被依法執行逮捕，隨後，鬥魚一批頭部遊戲主播暫停直播。
至此，鬥魚和虎牙都已水深火熱，急需直播平臺的騰訊隻得另謀出路，此時選擇和抖音合作，是騰訊的明智之舉，更是不得已之舉。
雙方言和的深層意味
在外界看來，這是騰訊和字節一次遲來的握手言和。
自從字節憑借抖音橫空出世後，便對騰訊發起全方位攻勢，在長視頻、社交、網文、遊戲等各個領域均讓騰訊受到沖擊，雙方的矛盾也時常鬧得沸沸揚揚。
外界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兩位創始人在朋友圈留言區嗆聲。
事情發生在2018年5月的某天，張一鳴在朋友圈慶祝抖音 TikTok（抖音的國際版）獲得2018Q1 App Store免費下載量的第一名，他寫道，“celebrate small success”，他還在評論區留言，“微信的借口封殺，微視的抄襲搬運擋不住抖音的步伐。”
馬化騰在評論區直接回懟，“可以理解為誹謗。”之後張一鳴回復馬化騰，大意是說自己隻是吐槽一下，還被自己公司品牌工作人員批評了，但關於微視的抄襲搬運，他會單獨發資料給馬化騰。
不少大佬都能看見張一鳴這條朋友圈，當時還有一些大佬點贊了，這也是外界第一次感受到“頭騰大戰”的激烈，那個時候也是雙方矛盾最為激烈階段。
2018年3月，先是抖音、火山小視頻鏈接分享到朋友圈有可能僅為自己可見，之後抖音分享到QQ空間僅為自己可見。
同年4月，西瓜、抖音、火山分享到微信、QQ鏈接不能播放，到了同年5月中旬，抖音個人頁圖片被朋友圈屏蔽，之後西瓜視頻網站被騰訊電腦管傢標記為不安全網站。
屏蔽外鏈也幾乎變成一種行業共識，大傢畫地為牢，自建圍城。雙方的矛盾貫穿了整個2018年，有媒體做過統計，當年騰訊與字節的司法糾紛多達400餘起。
而矛盾最深的，還是在遊戲領域，雙方針鋒相對，打得不可開交。
早在2016年，騰訊就以涉嫌侵犯《王者榮耀》著作權為由，將字節訴至廣州知識產權法院。2019 年，法院認為騰訊有充足證據證明西瓜視頻存在直播《王者榮耀》的行為，最終裁定相關公司自2019年1月31日起停止直播《王者榮耀》遊戲。
正式結下梁子後，雙方各自開始在遊戲領域佈局。字節重金投入遊戲項目，並從代理模式發展到自研，2019年更是正式推出遊戲品牌朝夕光年，大有和騰訊一決高下的意思。
騰訊也開始佈局自己的直播平臺，先是增持虎牙成為其最大股東，並力促虎牙和鬥魚合並。
如果成功了，字節會有自己研發的遊戲，在自己的直播平臺抖音上播放，騰訊也會有自己的直播平臺， 播自己的遊戲，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但似乎是天意弄人，雙方都沒能如願，以至於走到今天，雙方開始放下仇怨，攜手合作。歷經多年的“頭騰大戰”也正在走向終結。
當然，騰訊和字節的做法也違背了互聯網精神的本質，商業利益不應該建立在限制用戶的自由選擇自由之上，不應該損害用戶權益。2021年4月，國傢市場監管總局首次提出“嚴防系統封閉，確保生態開放共享”。
按工信部要求，2021年9月17日前，各互聯網平臺須按標準解除屏蔽。2021下半年，工信部要求互聯網公司業務生態進行開放。同年 9 月，微信根據工信部的要求對外鏈進行低程度的開放、支持外鏈在微信生態中的流通。
現在看來，監管推動互聯互通，也引導了騰訊與字節走向融合。
《王者榮耀》在抖音直播，是雙合作的重要信號，接下來，騰訊旗下的遊戲、動漫IP或許會集體搶灘抖音平臺，字節也會伸開雙臂，迎接騰訊業務的到來。
有意思的是，不少《王者榮耀》的主播此前在虎牙、鬥魚直播，最終選擇在抖音落腳，他們的直播軌跡，似乎引領了騰訊，也是近年來遊戲直播平臺興衰變遷的縮影。
事實上，在遊戲領域“破冰”前，騰訊和字節在視頻領域已經開始合作。
圖源：抖音直播間
2023年4月，騰訊視頻與抖音宣佈達成合作，雙方將圍繞長短視頻聯動推廣、短視頻衍生創作開展合作。
據悉，騰訊視頻將向抖音授權其享有信息網絡傳播權及轉授權權利的長視頻。此外，騰訊視頻與抖音還明確了短視頻衍生創作的方式、發佈規則，共同促進短視頻的創作、傳播。
騰訊視頻合作聲明中表示，其秉承開放創新的態度，將以滿足用戶需求為中心，致力於優質內容的開發及生態合作的拓展。
抖音方面表示，期待此次攜手成為長短視頻行業互利共贏的又一重要探索，實現影視行業、視頻創作者、用戶和平臺的多方共贏。
最近也有傳聞稱，騰訊可能是字節遊戲業務的接盤者，雙方正在洽談相關事宜。
開放與包容，正成為騰訊和字節這兩傢互聯網巨頭開始新裡程的姿態，以及探索新的業務的策略。
最近還有消息稱，字節正在與另一傢互聯網巨頭阿裡接觸，洽購餓了麼業務，進一步佈局本地生活。
如此看來，互聯網大廠之間的隔閡似乎正在散去，大傢開始從競爭走向合作。而這背後，是一個轟轟烈烈的互聯網時代的遠去。
在這個時代的交替口，騰訊經歷了2022年業績下滑的陣痛，如今以穩健為主線；字節采取了業務收縮戰略，舍棄了包括遊戲在內的諸多業務；阿裡也持續進行業務整合，宣稱要全面回歸。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市場都在告別過去，那個正在遠去的互聯網世界，雖然充滿著是非恩怨，充斥著利益糾纏，也充滿了喧囂與戰火，但也因此更加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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