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多年後重返第二故鄉見到大憨哥,我們都流淚了

2024年2月23日 17点热度 0人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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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老知青,曾在陝北插隊落戶生活了八年多。在陝北插隊落戶期間,淳樸善良的鄉親們給了我們很多關愛和照顧,現在想起來還心生溫暖。特別是那位淳樸善良的大憨哥,他給我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他也成了我們北京知青心中放心不下的牽掛。

去年秋後,我們當年在陝北插隊落戶的五名知青重返第二故鄉看望鄉親們,當我們看到在村子裡掃大街的大憨哥時,大家都流淚了,當年到陝北插隊落戶的情景,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浮現在了我們眼前。

雖然時隔半個世紀,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我們是1969年1月19日乘坐知青專列離開北京的。專列到達陝西境內的銅川車站後,我們在銅川住了一晚,第二天乘坐大卡車繼續北上,夜宿延安城。次日早晨在延安吃過早飯,我們乘坐卡車又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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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2日下午,我們達到了插隊落戶的目的地—延安地區的石窯子大隊,我們九名北京知青成了石窯子二隊的插隊知青。

那天上午我們在公社革委會大院吃過午飯,是石窯子二隊的馬隊長帶領六個後生在公社駐地幫我們挑回的行李。從公社駐地到石窯子大隊九里路,有一半路程是崎嶇的山路,挑着近百斤重的擔子走這麼遠的路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快到村口的時候,挑着兩個大木箱子的那個後生不小心跌倒了,兩個木箱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馬隊長趕忙撂下肩上的擔子跑過去,翻動着兩個木箱子看了半天,直起腰來狠狠踢了那個後生一腳,沒好氣地說道:「你個哈慫,還能幹個甚,摔壞了人家北京娃娃的箱子,你賠得起嘛……」

那個後生沒還嘴也沒吱聲,小心翼翼地挑起兩個木箱子,慢慢往村子裡走去。看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再看看他擦破的額頭上滲出的血跡,我心裡突然難受起來,盡管我那個嶄新的木箱子磕壞了一個角,我一點怨恨他的意思也沒有。

來到隊部大院後,馬隊長告訴我們,隊里那兩孔破舊的窯洞就是我們的臨時住所,四名女生住那孔好一點的土窯,我們五名男生住那孔寬敞一點的窯洞。外面很冷,但窯里很暖和,土炕熱乎乎的,灶上的那口大鐵鍋里還冒着熱氣。日頭還有一竿子高,兩位婆姨和兩個女子已經開始為我們准備晚飯了。

吃過晚飯,馬隊長給我們介紹了一下石窯子大隊的情況,他說石窯子大隊是個窮山溝,鄉親們的生活都不富裕,口糧年年不夠吃,燒柴和吃水也很困難。但馬隊長一再表示,就算鄉親們再苦再難,也不會讓北京來的娃娃餓肚子。考慮到我們北京知青年齡都不大,馬隊長安排了一位婆姨教我們做飯,還說讓大憨幫我們挑水。

第二天我們剛起床,打開房門一看,窯門外站着兩個人,一個是來幫我們做飯的婆姨,另一個是頭一天幫我挑行李的那個後生,他挑來了一擔水。原來,幫我們挑水的這個後生就是馬隊長說的大憨。看着挺好的一個後生,馬隊長為什麼喊他大憨,我們弄不明白。

做飯的婆姨(大嫂)告訴我們,挑一趟水要走三里路,得去前隊(一隊)溝口的那眼水井去挑水,水井很深不說,路還不好走。馬隊長讓大憨一天給我們挑兩擔水,隊里一天給他記二分工。大嫂還告訴我們說,她幫我們做飯,隊里也給她記工分,每天四分工。四分工雖然不多,可也有人眼紅,因為當時是冬季農閒,社員們都在家閒着沒事干,想掙一分工也掙不到。

經過幾天的接觸了解,我們發現大憨一點都不憨,就是有點木訥,不善言辭。因為他比我們大兩歲,我們都叫他大憨哥。

又過了幾天,我們說一天兩擔水不夠用,除了做飯,還要洗洗涮涮,還要刷牙洗臉。大憨哥二話不說,每天就給我們多挑一擔水,隊里也不給他增加工分。

春節過後,馬隊長就對我們說:「眼看就要春耕農忙了,大憨不能總為你們挑水,他也要出山勞動,你們要學着自己挑水哩。」

打那天起,我就跟着大憨哥去學習挑水。跟着大憨哥挑了一趟水,我再也不浪費水了,因為挑一趟來回要四十分鍾,耽誤時間不說,確實很辛苦,壓的肩膀生疼,還要出一身汗。

一次我問大憨哥:「大憨哥,你為什麼叫大憨,這個名字也不好聽呀。」「哦(我)大(父親)給哦(我)起的名字,我有甚辦法嘛。」

春耕春播生產開始以後,隊里就不讓大憨給我們知青挑水了,隊里也不給他記工分了。可每天收工後,大憨哥都會摸着黑給我們挑一擔水。有時看我們去場院挑秫秸(燒柴),他也會幫我們挑到隊部來。我們說謝謝的時候,大憨哥只是笑一笑,轉身就走,從不喝我們一口水。

第一年麥收的時候,我們拔麥子很慢,大憨哥拔完他的,就來幫我們拔麥子,還幫我們把拔下的麥子捆紮好,讓我們挑着麥子下山了,他才捆紮好自己拔的麥子,挑着擔子快步下山,回頭再返回來替我們挑擔子。每次他都是替我們男知青幹活,從不幫女生。我們問他為啥不幫女知青,他總是用手撓着頭皮傻笑,從不言語。

1971年冬季,我們回北京探親過春節,大憨哥看我們背着大包小包去公社汽車站坐車,他就跑回家拿來扁擔,把我們的幾個大提包用繩子綁好,一直給我們挑到公社汽車站,還幫我們裝到客車上。

那年從北京探親回來,我們給大憨哥帶來了煙卷,帶來了北京糕點,大憨哥很高興,他沖我們笑了笑,拿着糕點和煙卷就跑回了家。

我們去隊長家串門的時候,看到大憨哥剛從馬隊長家的院子裡出來,原來他把我們給他買的煙卷給馬隊長送來了幾盒,還有一把糖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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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73年,大憨哥都二十三歲了,他還沒找到對象,前隊的媒婆劉大媽給大憨哥介紹了一個帶娃的寡婦,大憨哥的父母都同意,可大憨哥不同意,他說那個寡婦好吃懶做,還跟男人撂跤(摔跤)。劉大媽當即就指着大憨哥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挑肥揀瘦,人家都不一定看上你。」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給大憨哥介紹對象,到了1977年秋天,二十七歲大憨哥還打着光棍。之前我們也給大憨哥張羅過對象,可人家女子都說大憨哥人挺好,就是話太少,憨呼呼的,就連村里那個身高不到一米四的馬秋玲,她都看不上大憨哥。

村裡的鄉親們不看好大憨哥,我們知青對他的評價卻很高,隊里分口糧的時候,他把自己家的口糧挑回家,再幫年老體弱的老鄉把口糧挑回家。他家院子裡有兩棵老棗樹,每年打棗的時候,他都會喊我們去他家吃棗。

中秋節那天,我們知青點的趙永新偷了老鄉家的一隻雞,正好大憨哥來我們知青點串門,趙永新就謊稱在集市上買的雞,讓他幫我們殺雞。大憨哥剛把那隻雞殺死,丟雞的老鄉突然找上門來,要我們賠他家的雞。

大憨哥看那位老鄉要去找大隊書記告狀,就拉着那個老鄉不讓他去。那個老鄉就問大憨哥:「大憨,我家的雞是你偷的還是他們北京學生偷的?」大憨哥不回話也不讓那個老鄉走。那個老鄉急眼了,掙脫大憨哥的手就去了他家,硬是逮走大憨哥家的一隻下蛋的老母雞。大憨哥落下了一個偷雞賊的壞名聲,還搭上了一隻老母雞。為此,我們都覺得挺對不起大憨哥。

恢復高考的第一年,我考上了天津紡織學院。離開石窯子大隊那天,也是大憨哥挑着我的行李把我送到的公社汽車站。在去公社的路上,我問大憨哥:「大憨哥,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光知道你家姓劉,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我叫劉玉秋,可沒有人喊我的大名,三歲的娃娃都喊我大憨。」大憨哥苦笑着說。

到了公社汽車站,看大憨哥也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我就把我身上穿着的海軍藍棉大衣脫下來,想送給大憨哥,大憨哥說啥也不要。等汽車開動以後,我把那件沒捨得穿過幾次的海軍藍棉大衣從車窗里扔給了大憨哥,大憨哥抱着棉大衣在車後追了好遠,實在追不上了,他才停下了腳步。

回到北京後不久,還沒離開石窯子大隊的趙永新給我寫信說大憨哥有對象了,就是那個馬秋玲。趙永新還說,多虧了我那件棉大衣,要不然馬秋玲也看不上大憨。得到這個消息,我心裡很欣慰。

後來因為學習忙,我也就沒和陝北聯系過。再後來參加了工作,結婚成了家,漸漸也就把陝北給淡忘了。

2023年秋後,我們當年一起到陝北插隊落戶的幾個同學聚會,我提議回陝北看看,大家都表示贊同。

說走就走,10月28日動身,10月29日上午我們五名男知青(女同學沒去)就來到了闊別多年的石窯子大隊。看着村子裡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們心裡很欣慰很高興。可惜的是村子裡的人很少,幾乎看不到一個年輕人,村裡的人幾乎沒人認識我們。

在村子裡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大憨哥的家,我就走進超市,打聽劉玉秋家的情況。超市老闆是一位中年婆姨,她聽我問劉玉秋家在哪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她說石窯子沒有叫劉玉秋的。我說他小名叫大憨。超市老闆笑了:「你說的是大憨啊,他家就住在這坡上。大憨是我們村裡的保潔員,這會也不一定在家,可能在村委會那邊打掃衛生哩。」

我剛從超市里出來,只見不遠處一個老漢扛着掃帚往這邊走來,我迎上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他滿頭白發,佝僂着身子,臉上的皺紋就像核桃皮一樣縱橫交錯,兩顆門牙也不見了,胡須都是白的。那位老者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驚訝地喊道:「李富東,你是李富東。我是大憨,你不認得我哩。」

聽老者說他是大憨,大家都圍了過來,看着一臉滄桑的大憨哥,我們五個人都流淚了。大憨哥要是不報出自己的名字來,我們還真認不出是他。大憨哥的容貌比實際年齡蒼老了很多,特別是看到他佝僂着的身子和缺失的門牙時,我們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一番交談後我們才知道,大憨哥的婆姨早就死了,也沒留下一兒半女,年過七旬的大憨哥孤身一人生活,他給村子裡打掃衛生,村委會一個月給他四百五十塊錢的辛苦費。大憨哥說他有責任田,吃飯沒困難。村主任還說了,等他不能打掃衛生時,村里就給他申辦低保。生活不能自理了,就送他去養老院。

那天中午,我們在鄉里的那家飯店請大憨哥和村主任吃的午飯。離開的時候,我們幾個人一人掏了兩千塊錢,想給大憨哥當零花錢。大憨哥說啥也不要,他說他有一萬多塊錢的存款哩,一輩子都花不完。我們離開的時候,大憨哥還給我們買了陝北小米,一人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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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陝北回來後,我們心裡總是牽掛着大憨哥,當時我們勸他把牙鑲上,他說不知還能活幾天,才不花那個冤枉錢哩。他家窯里也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更沒有什麼電器,燒火做飯全村就他一家還拉風箱,我們說給他買台電視機他都不讓。每當想起這些事情,我們心裡就陝北的大憨哥,成了我們心裡放不下的牽掛。但我們已經計劃好了,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看望大憨哥,幫他改善一下生活環境,讓他度過一個幸福的晚年。畢竟當年他給了我們很多幫助,我們應該報答他的這份恩情。

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李富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