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 電影《沙丘2》:一磚一瓦砌成的科幻史詩

2024年3月23日 15点热度 0人点赞

原標題:《沙丘2》:一磚一瓦砌成的科幻史詩

實際上,對於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Denis Villeneuve)而言,《沙丘2》主創的中國行代表着在更為深遠的意義上,其科幻電影創作譜系的生成與中國電影市場延拓的無限可能。作為當下好萊塢電影的扛大旗者,維倫紐瓦的作品向來充滿了自我超越性的特質,不僅兼具藝術性與商業維度的創作考量,且在哲學思辨的詢喚與追問之中抵達人性之思的境地。可以說,《沙丘2》以忠於原著而又別具作者意識的影像風格,在對英雄主義狂熱信仰省思的人物塑造與太空歌劇般的視聽震撼中,傳遞出電影背後充滿未來主義關懷的科幻精神以及生態哲學追索。

反英雄主義的人物塑造

羅曼·羅蘭曾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沙丘2》從故事伊始便充斥着一種自我超越式的英雄主義情結。無論是男主從保羅、友索、穆阿迪布逐漸成長為可以掌控一切的“救世主”李桑·阿爾-蓋布,亦或是女主契妮始終保持清醒的反英雄主義執念,這些都呈現了個體在尋覓信仰過程中的自我掙扎與放逐。從表面來看,電影採用雙線敘事,一邊是保羅遵從弗雷曼人的生活日常,逐漸成長為受人尊重與愛戴的沙蟲騎士;一邊則是保羅無數次在夢境中對自我造神而成為神的憎惡與厭倦。實際上,這兩種看似沖突的人格刻畫,卻形成了充滿反叛與矛盾指向的個性化人物。恰恰是這種“一體兩面”的英雄主義人物成長,讓觀眾得以在保羅通往天選之人的路程中一直葆有清醒的判斷。

盡管,電影將鏡頭更多地投射於男主保羅如何成為神的英雄主義復仇之中,但是,導演也時時刻刻透露出在造神途中,神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因為,神早已經成為被廟堂之下一眾信徒所捆綁的傀儡,乃至是一面充斥着“貪嗔痴”的鏡子。為了讓觀眾體會到電影包含的反英雄主義的內核,女主契妮內在信念的秉持猶如水底的一輪明月,對保羅態度的轉向也映射出了倆人截然不同的選擇。對於契妮而言,她為弗雷曼的族人而戰,為內心的自由、勇敢而戰,並非為了許諾其幸福而逐漸成為神的保羅。

因之,通過契妮這一人物的塑造,一切神祗的偽裝都將化為烏有。質言之,反英雄主義的人物塑造揭開了神虛假、偽善的面紗,露出了醜陋、骯髒的人性本質。當然,這種反英雄主義的批判本就是原著作者弗蘭克·赫伯特的真正意圖,維倫紐瓦賦予了契妮客觀、冷靜而又克制的獨立思考能力,繼而,最終讓她踏上了尋回自我的詩意旅程。

太空歌劇般的視聽盛宴

毫無疑問,《沙丘2》作為一部科幻史詩巨製,其成功得益於導演維倫紐瓦對太空歌劇之極致視聽的打造。諸如漢斯季默的恢宏之音,異星王國的廢土世界,充滿情緒張力的鏡頭轉場,等等。不過,電影並不僅僅局限於宏大視聽場景營造的表象,而是嘗試在鏡頭內外植入英雄羅曼史之外的理念追思與目的質詢。毫不夸張地說,從1965年《沙丘》系列創作至今,它終於迎來了屬於觀眾審美接受范疇的大熒幕之作。誠然,自上世紀40年代太空歌劇的肇始,至上世紀70年代的流行,再到今天對科幻太空歌劇的銀幕闡釋,面對這一科幻類型,維倫紐瓦的選擇則更為直接,那就是充分遵循原著呈現的想象力,摒棄復雜的科學邏輯與技術推敲,將科幻世界觀的建構與視聽表達相匹配,從而刪繁就簡地詮釋出厚重的歷史感與異星世界的愛恨情仇。

具體而言,電影中充斥着大量反差色調的場景營造與質感凸顯的聲音語言。哈克南家族所在的傑第主星自始至終都是黑白色的基調,與弗雷曼人漫天黃沙的廢土世界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為何哈克南人臉色蒼白、沒有毛發?因為,哈克南家族一直置身於高度污染的環境裡。恰恰是浸淫在這樣的環境底色中,才更能夠塑造出反派菲德嗜血如麻的法西斯劊子手形象。同樣,在菲德出場的角斗場戲份中,導演通過兩極鏡頭的轉場,在大遠景與人物特寫的黑白映照中,着重刻畫其叵測與神秘的內心世界,表現出肅殺、冷峻而又充滿壓抑感的氛圍。

此外,電影的聲音表達也堪稱典範之作。漢斯季默的配樂既表現了人物不同時期的心境變化,也為觀眾理解人物的命運選擇提供了多個注腳。如保羅馴服沙蟲的背景樂,王子復仇記的巔峰時刻在《Only I Will Remain》的背景樂中能夠得到較為有力地彰顯與升華。除卻音樂之外,對白也拿捏得恰到好處,例如“貝尼·傑瑟里特姐妹會”、保羅本人及其母親,都能夠藉助於改變言說的聲音頻率,達成“音控”對方意識的目的。概言之,電影的視聽語言淋漓盡致地詮釋出了太空歌劇科幻類型的外在形態與內在肌理。

對生態哲學的循環叩問

值得一提的是,《沙丘2》的敘事表達相對於第一部而言簡單而又清晰,保羅與母親融入弗雷曼人日常生活的復仇目的早已人盡皆知。或者說,對於大多數觀眾而言,《沙丘2》的故事並沒有像其他硬科幻一般充斥着晦澀難懂的科學邏輯推演,既不需要深度想象為何會有這般設定,也無須過多揣測人物的行為動機。也許,正因為有了這種“爽文”一般的表達,才使得故事讓位於視聽。不過,我們不能遺忘的是這部作品不僅融入了弗蘭克·赫伯特的哲思,更流淌着維倫紐瓦的生態倫理意識。可以說,電影中不但以狹義生態哲學視角回應了有關人與自然的關系,也通過勾勒星球環境來表達廣義的環境保護理念。質言之,《沙丘2》將生態哲學所關注的人與自然應當締造何種關系的核心命題,以生動、真切的影像手法提供了可供人類思考、質問的可能。

按照馬克思主義生態哲學的觀點,人與自然應當建構一種相互依賴、相互影響而又相互作用的有機統一的生態共同體。從這個角度而言,弗雷曼人與沙蟲能夠達成一種生活的默契,恰恰在於其族人能夠處理好“人-自然-社會”三者之間的關系。面對故事中龐大的世界觀設定,弗雷曼人也始終相信先知李桑·阿爾-蓋布能夠帶領族人重建家園生態,因此,他們才會奮起反抗哈克南家族肆意攫取“香料”資源的牟利行為。當然,保羅在加入弗雷曼人的行動中也以自己的果敢與勇氣維護着屬於這片土地的寧靜與平衡。

准確地說,人與自然之間的友好關系是實現生態大系統和諧與穩定的前提。故事中的技術社會形態也處處彰顯着一種生態文明余暉的警醒。為何有這種判斷?我們能夠看到哈克南軍團與弗雷曼人的交鋒幾乎都憑借刀、劍的冷兵器一決勝負。由此可見,未來時代的人類工業體系已然處於斷裂的邊緣,離散而又失落的技術籠罩着各大星球。盡管,這種現狀的由來本就與持續了兩個世紀的巴特勒聖戰有關,人工智能的禁用透露出人類生存背後巨大的生態危機。

如何尋找到“真我”?是相信宿命,自覺地成為彌賽亞;還是抱定執念,突然在時代的背後敲響大鼓。答案或許就在“我即未來”的想象之中。(作者:韓貴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