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東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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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3月20日，八路軍蘇魯豫支隊副司令員梁興初遇到了一件非常糟心的事：他帶着3個連去跟地主武裝談判，結果2個連被俘。

這樣回去，如何跟上級交差？從來不知道犯難的梁興初撓頭了。

【八路軍115師343旅685團3營營長梁興初，平型關戰鬥打響前肩扛步槍留下珍貴照片】

他們談判的對象叫朱夫初，是宿縣宋町鎮費寨寨主，手中掌握着一批地主武裝，寨牆非常堅固，被人戲稱為安徽的「祝家莊」（《水滸傳》中宋江三打祝家莊）。

這里向南10多公里，就是日軍的大據點。

日軍即使來了，也拿朱夫初沒辦法。

除了費寨固若金湯，易守難攻，還有一點，是這里從清末開始就是土匪窩，那些江洋大盜都聚到這里躲避，投靠了朱夫初。

費寨的地方武裝，有很多狠角色，要麼武功高強，要麼槍法好。

還有一點，台兒莊戰役之後，四川軍閥劉茂的一個師從這里經過，朱夫初設下鴻門宴，假裝歡迎。

他在酒菜中做了手腳，將這些軍官醉翻，繳獲了近萬條槍，輕重機關槍也弄了幾百挺，各種火炮上百門。士兵醒來後赤手空拳，只好從朱夫初那裡領了路費回家。

此外，費寨還和另外兩個寨結成聯盟，商定「一寨有難，三寨支援」。

這樣一來，朱夫初的武裝戰鬥力大大增強。

日軍也頗為忌憚，對朱夫初伸出橄欖枝說，只要你名義上不反對皇軍，我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朱夫初一聽，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這也可見，朱夫初不是省油的燈，費寨是塊硬骨頭。

但是為了抗日，這塊硬骨頭必須啃一啃，要麼收編，要麼消滅。

1939年3月16日，梁興初主動向司令員彭明治請纓，說要去拿下朱夫初。

當時的梁興初21歲，血氣方剛，充滿戰斗激情。

彭明治比梁興初大了5歲，比較穩重，見梁興初積極請戰，對他說：「之前地方上的同志去過，朱夫初表示堅決擁護八路軍抗日，不想當亡國奴，因此我們要盡量爭取，只要他們擁護八路軍，可以不要用武力動他。」

【開國中將彭明治，黃埔一期生】

梁興初說：「司令員，你就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離開指揮部，梁興初卻沉下了臉，對3個連長說：「不要有僥幸心理，准備打仗！」

3月17日早上，梁興初帶領3個連（其中兩個是新兵連）出發了。

到了距離費寨不遠處的一個叫南窯的村子，梁興初讓部隊住了下來，派陳士鰲指導員帶一個排去費寨找朱夫初，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陳士鰲指導員來到費寨寨門外，一看那氣勢，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寨牆足有丈把高，全部用石頭砌成。

牆頂就像長城一樣，每隔約5米遠，就有一個槍眼，每隔約十米遠有一個槍垛，每隔約30米都有一座碉堡。

寨河有5米多寬，深不見底。

進出寨子的唯一道路，是一個吊橋，高懸空中，不放下吊橋，就不可能通過。

出乎意料的是，朱夫初一聽說是八路軍代表來了，立即讓人放下吊橋。

走進寨子之後看到的景象，更是讓陳士鰲指導員大吃一驚：村子中心同樣都建成了軍事堡壘，碉堡林立，牆壁上、房頂上都是槍眼。

村子裡到處都是持槍的軍人在站崗，操練聲不絕於耳。

讓陳士鰲指導員意外的是，牆上還寫着「歡迎八路軍抗日」「擁護八路軍抗日」等標語。

還沒等陳指導員開口，朱夫初就表示：「我跟八路軍立場一樣，不當亡國奴，跟鬼子干到底！」

陳指導員當即表示：「抗日不是耍嘴皮，要有實際行動。」

朱夫初說：「貴軍說的行動是什麼？」

「實話實說，八路軍缺少經費、槍支和彈藥。」陳士鰲說。

朱夫初拍着胸脯說：「早說啊，這都是小意思，槍支彈藥和大洋需要多少，說個數。」

然後他轉身對自己身邊一個漢子說：「劉副官，馬上殺豬宰羊，我要犒勞八路軍。」

然而，當陳士鰲指導員說，可不可以跟八路軍合編一起抗日的時候，朱夫初卻說：「請你轉告彭、梁兩位司令，編在一起可以，讓八路軍領導也行，但我的部隊是保家守土的，不能離開鄉親們。」

陳士鰲表示：「這條件沒問題，我們可以合作。」

朱夫初高興地握住陳士鰲指導員的手說：「那就好，明天我就在到貴軍駐地南窯，跟你們司令見面，簽個協議。」

回到駐地，陳指導員興沖沖地向梁興初匯報了談判的過程，感嘆說：「朱夫初還真爽快，這麼快就談好了。」

可梁興初聽了卻沉默不語，眉頭緊皺。

【開國中將梁興初（1912-1985）】

停了好一會，梁興初才說：「不能光聽他說什麼，還要看他如何做，能把蔣軍一個師繳械的人，我們可不能輕視和大意。」

接着，梁興初起草了一份通牒：「3日之內拿出2000條槍，再給50萬發子彈，外加3萬大洋，否則逮捕朱夫初，以漢奸罪懲辦。」

通牒寫好了，蓋章的時候為難了，印章在司令部，距離百十里，取的話來不及。

無奈之下，梁興初只好用紅薯刻了個司令部的印章，蓋在布告的右下角。

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升起，在寨子附近監視的杜連長就派人來報告：「朱夫初帶領一隊200多人出寨了！還帶着很多豬肉、大米和白面。」

梁興初一聽，嚴肅地說：「看來朱夫初要動手，果然不是善類。」

陳士鰲指導員說：「依我看，他們不像是要動手。如果要動手，他們這點人恐怕不夠吧。」

【陳士鰲著有《我的回憶》】

梁興初眼睛一瞪：「不要管那麼多，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准備戰斗！」

距離村子還有100多米，朱夫初就下了馬，和迎接他的陳士鰲指導員並肩步行進了村子。

當他的人馬進村之後，梁興初一聲令下，戰士們嘩啦啦上來，將朱夫初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朱夫初的手下一看，想掏槍反抗，朱夫初卻呵斥道：「不許開槍！」

很快，朱夫初的隊伍被繳械，豬肉、大米和白面也照單全收。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做，梁興初為難了。

朱夫初破口大罵，說八路不顧江湖道義，根本沒有談判的必要。

梁興初說：「那樣也好，把布告貼出去，3天後他還不答應條件，就將他當漢奸給斃了。」

陳士鰲指導員找了兩名老鄉，讓他們把布告貼在大街上。

可是，一連兩天，寨里沒有回復。

第三天黎明，村外響起激烈的槍聲，守在村外的杜連長跟敵人交戰，一交手就覺得不對勁，對方訓練有素，不像是土匪。

定睛一看，好傢伙，黃壓壓一片，竟然有很多是日軍。

原來，費寨的人一看老大被扣，竟然去日本據點搬兵。朱夫初和日軍原本就是個騎牆派，和日軍早有聯系，跟梁興初接觸也是來試探的，隨時准備好了動手的。不料梁興初警惕性極高，先下手為強，導致朱夫初沒了法子，只好露了底牌。

梁興初一聽說日軍來了，決定迅速撤退，他帶領警衛班先撤，把日軍火力引開。

然後杜連長、陳指導員帶1連跟着突圍出去，到西北角的山頭會合。

交代完畢，梁興初騎着戰馬，率領部隊殺出重圍，直奔西北角的山頭而去。

可是杜連長、陳指導員帶着1連突出去之後，發現在村外的兩個新兵連沒有跟上來。

梁興初一聽，神情凝重。

他接連派出了三批偵察員打探消息，結果都一去不回，後來才知道他們被敵人殺害了。

就在梁興初一籌莫展的時候，陳士鰲指導員抓獲了對方兩個密探，他們交代說，我軍的兩個連被全部繳械。

兩個連為何被俘？主要是因為這兩個連隊的戰士主要是新兵，沒有經過嚴格訓練和實戰的洗禮。

密探還透露了消息，日軍跟費寨之間早有協作，一旦遭到進攻，日軍就會立刻出兵增援。

形勢如此險峻，大大出乎梁興初意料，他知道回去無法交差，可是又想不出好主意。

無奈之下，他寫信給彭明治司令員，請求救援。

統戰不成，還丟了兩個連，彭明治立即調集二大隊、三大隊，以數千兵力強攻費寨。

然而，費寨難攻名不虛傳，戰鬥打了兩天，寨河水染成紅色，也沒有能拿下。

強攻不下，還傷亡那麼多人，彭明治心疼了。

而且他發現一個現象，此時費寨雖然被攻擊，但並沒有繼續向日本人求援，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彭明治果斷改變策略，再次派人喊話：「之前是一場誤會，雙方坐下來談判。」

費寨方面很快回話：願意談判。

他們提出三個條件：把朱夫初交回來；把繳去的槍如數返還；而且必須先放朱夫初，再放兩個連的官兵。

雙方都想要回自己的人，所以很快達成協議，交換人質。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人意料，朱夫初回去之後就下達一道命令：接受日本人任命，擔任了偽軍大隊長，公開當了漢奸。

【漢奸資料照】

手下勸說道：「當家的，不可以啊，當漢奸會留下罵名的。」

朱夫初說：「你以為我願意當漢奸，我都是被逼的……」

這一事件以朱夫初公開投日結束，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朱夫初並不是堅決抗日，同時不想得罪各方，還與日軍勾結，原本就需要敲打。另一方面，在朱夫初的接觸中，也有反思的地方，可以再多一些時間和耐心，多一些方式手段，或許可能爭取過來，至少不讓他徹底投日。這在當事人的回憶中，都有思考。

參考文獻：

1，《彭明治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

2，《我的回憶》，陳士鰲，朝陽文史資料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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