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人口出生率降低、人口老齡化時代的到來，關於生育政策、人口高質量發展的討論，成為每年全國兩會的焦點之一。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推動「人口紅利」向「人才紅利」加速轉化。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社會各界開始關注勞動力有效供給問題。人力資本是國家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目前人口負增長讓輿論擔心人口紅利消退，我們的經濟如何在當前背景下持續發展？
人口機會和人口紅利雖然有關聯，但卻是不一樣的概念。所謂的人口機會是在人口發展的過程當中，所形成的有利於經濟社會發展的人口條件；人口紅利則是由人口機會轉化而來的經濟產出。人口機會是人口學概念，人口紅利是經濟學概念。
勞動年齡人口在減少，是不是就沒有機會了？
人口機會絕對不會自動地變成人口紅利，而是需要合宜的經濟社會發展環境和決策，其中一個非常關鍵性的因素就是就業。人口發展的不同階段為經濟發展提供了不同的人口機會，必須高度重視人口機會的轉型，不要輕言人口紅利消失。回顧改革開放40多年，勞動年齡人口快速增長，提供了幾乎無限供給的勞動力資源，勞動力價格低廉，奠定了雄厚的人力資源人口機會基礎；堅持改革開放不動搖，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吸引外資，引進國外企業和技術，加入世貿組織，推動經濟全球化，多種所有制並進，勞動力自由流動，大力發展教育，中國成為世界加工廠，幾乎所有工業門類的產品都可以生產，成就了勞動密集型產業結構，特別是加強落實充分就業戰略，依靠高勞動參與率，讓更多的年輕人能夠就業、盡量就業，發揮和轉化了人力資源龐大的優勢，收獲了人口數量型紅利，創造了經濟高速增長的奇跡。中國經濟實現高速增長，人口紅利的貢獻約為15%—27%。
伴隨經濟社會和人口發展，人口機會不會消失，但正在發生轉型，收獲人口紅利的手段也必須隨之轉型，當然人口紅利的狀態也在轉型。現在我國進入人口負增長階段，負增長將是一個長周期的人口形態。勞動年齡人口在減少，是不是就沒有機會了？
第一，我們要看到勞動年齡人口雖然在減少，但是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勞動力數量的供給依然是豐富的。人力資源的優勢雖然在弱化，但是優勢猶存，15-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從現在的8.8億會減少到本世紀中期的6.5億。但整個過程當中，我們的勞動年齡人口都多於發達國家的總和。這個階段，我國人口老齡化具有典型的低齡化特徵，在2050年之前，60-69歲低齡老年人占老年總人口比重始終在40%以上，數量從1.5億人增加到2.1億人，這是長壽型人口機會的重要窗口期，及時實施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出台老年人靈活就業舉措，促進老年人社會參與，將有利於盤活老年人力資源供給，收獲長壽型人口紅利。
第二，人力資本的存量、人才紅利正在強勢形成，大踏步地向前邁進。2019年我國招收的大學生人數超過了1000萬，2022年畢業的大學生人數超過了1000萬，大學招生和畢業進入了「雙千萬」的時代。大學毛入學率已經達到了59.6%，標志着我們進入了大學普及化教育的階段。
2023年，中等職業教育招生617萬人，畢業537萬人，技能型人才招生和畢業進入了超「半千萬時代」。我國建成了全球規模最大的教育體系，為人力資源優勢轉向人力資本優勢和人才資源優勢鋪就了堅實的基礎。到2023年末，我國累計的大學畢業生超過2.5億人，平均5-6個人當中，就有一個是大學畢業生。目前我國在校的大學生人數約4200萬人，如果按照現在專科生、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的學制來看，至少在未來的五六年當中，每年畢業的大學生人數仍將達到1000萬以上。
如此看來，將來較長一段時期的技能型、技術性人才每年就能培養出1500萬以上。當然，這些人還不能稱之為人口紅利，因為我們只是把人口素質的機會創造出來了，這是素質型的人口機會。由此可見，我國正在從以往的人力資源型人口機會轉向人力資本型人口機會日漸雄厚、人力資源型人口機會尚在的新形態。
堅定不移地落實充分就業的國家戰略
展望未來，人口機會正在轉型，以綜合型的人口機會為特點，表現為人口規模巨大、人力資源龐大、人力資本增強、長壽機會開放的資源型、素質型、規模性、長壽型等混合型人口機會，這是新時代經濟可持續發展的人口基礎。這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如果每年培養的如此規模巨大的大學生、中專生都能夠實現充分就業，就能把技能、知識、技術轉化為財富，成為人口紅利。反之，如果不能夠就業的話，那就不可能轉變成人口紅利。
我國正處於人口大國向人力資源強國轉變的關鍵時期，發揮人力資源的潛力與優勢是促進我國經濟長期保持中高速增長、邁向中高端水平的最大支撐。在經濟快速增長向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轉型中，要依靠產業升級，構建資本密集型、技術和知識密集型的產業結構，充分認識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社會治理體系和能力現代化，推進共同富裕、物質與精神文明相結合、人口與自然和諧共存，走和平發展道路。在現代化建設戰略、充分就業戰略、科教興國戰略、新型城鎮化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鄉村振興戰略、應對老齡化戰略等一系列國家戰略的加持下，要充分挖掘和利用這些人口新機遇，創造新人口紅利，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以高質量發展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續寫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奇跡。
（作者：原新，為南開大學經濟學院教授、中國人口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