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民"噴空"，多以為自傢門口燴面是天下第一面，敝帚自珍地剔著牙說。
外地人對河南燴面印象不深，不像對蘭州拉面武漢熱幹面北京炸醬面西安葫蘆頭泡饃那樣深刻。我後來總結出一個原因，是河南人自毀長城，自己用熱情把吃面順序弄顛倒，好客度數過高，讓客人在錯誤的時間喝了一口正確的湯，最後達到物我兩忘。
外地人入中原酒場，次數一多，便對河南人飲酒規矩頗有微詞，指責河南人變著法子讓客人喝酒，自己不喝，河南人再變著子拿歷史深厚度來解釋少喝的道理。河南請客吃燴面，多以喝酒為主，不是吃燴面，面屬於酒的配角。
在鄭州，我的朋友請外地客人吃燴面入座後不說端上面，先點幾個菜，開始喝酒，等喝到諸位一個個人高馬大頭也大時，才點主食燴面。等燴面上來，客人早已胃滿。燴面都是用大碗盛，分二兩、四兩大小碗，兩種僅差一元錢，故東道主都要四兩的。面對粗瓷大碗，北方人也許熟視無睹，而南方人朦朧中看似像小盆，尤其是女客人。櫻桃小口對粗碗，最後筷子象征性挑兩口，打一飽嗝。所謂中原第一面無非如此。
碗裡大部分面棄之不吃，最後被飯店收回作了泔水，喂豬喂狗。照我姥爺的話說都是"作鬧"。
次數一多，我總結出來一個"不作鬧"的吃法。
外地來客，第一天先喝酒，第二天再吃面。
吃燴面前勿喝酒，隻單純去館裡吃一碗燴面，熱面上來，最好配上辣椒，芫荽，豫劇。燴面吃完了，印象也留下，以少勝多。
河南味道做得好的燴面館，服務態度大都不好，像漂在湯上的那一層辣椒面。在鄭州飯店，你若看到這傢服務員一臉橫眉冷對，不由問，這傢的湯一準好喝。橫眉冷對也靠資格的。
假設第一天喝酒，則不吃燴面，隻管專心喝酒，喝個天翻地覆，人歡馬叫，人人喝成二球，第二天酒醒後再說吃燴面的大事，也會把面吃透，吃得出汗。這相當於二婚。
此為飲食欲擒故縱之法也。諸葛亮使用過。口訣是"吃面不酒，喝酒不面。"
作者：馮傑
選自《莽原》202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