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飯,隻要接受了,一輩子離不了

2024年2月5日 17点热度 0人点赞

泡飯,從隨意走向精致

《繁花》制造了一個概念:寶總泡飯。隔夜飯裝青花海棠紋蓋盅,六碟小菜分兩排擺上。

繁花播出後,寶總泡飯,被各路美食愛好者復刻、致敬或調侃。

這會導致很多人對泡飯這一食物產生好奇。但寶總泡飯已經背離了泡飯的原教旨主義,那是一種進階版的泡飯模式。

原始泡飯,有其用而無其體

上海開埠以後 產生了現代意義上的上班族,當時快餐服務業還沒做到全天覆蓋,為了能在最快的時間吃上一頓飯,泡飯的做法應運而生:

泡飯被發明的那一刻,所用的材料可能隻有開水不是剩的,其他的則全是剩的。如果是茶水版的泡飯,則徹頭徹尾全是剩的,因為不會用現沏的茶泡飯。

隔夜飯是隻有隔夜飯,有做飯的功夫還做泡飯?小菜醬黃瓜,豆腐乳,是江浙人傢的尋常必備,不講究時鮮,隨吃隨有。油條碎也得是剩的,隻要吃的是泡飯,是不會為了備材料專門買東西。

泡飯的出現幾乎是註定的,隻要這個地區求效率趕時間的工商業,這三樣東西註定會被和在一起,成為一種速食方法流行起來。

泡飯在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是一種吃法,並非作為一種小吃的品類而存在,誰會好意思把一種剩飯處理方法搬上街頭當小吃賣?不被罵才怪。

時間濾鏡, 使泡飯精致化

許多平民吃食,承載了一代人的記憶,在時間的濾鏡下,這些吃食的味道能牽連出那個時代的一幀幀一幅幅。人們出於對過去的尊重和懷念,給許多不上菜譜的吃食正名,令他們終於有一天登堂入室。就像北京的炸醬面,曾經一直是傢食——面食的傢庭吃法,也是有其用無其體,現在則有了專門賣炸醬面館子,還享受了穿黃馬褂的服務員為它搖旗吶喊。再比如豆汁焦圈,曾幾何時隻能拉著大車沿街擺攤,現在也能成為館子裡網紅打卡的必點之一。

寶總泡飯的出現,是泡飯走向小吃的一個標志。這說明泡飯從此可以出現在飯店的菜單上了,這說明已經有人專門為泡飯煮飯、備菜、炸油條了。泡飯不再是為了湊合趕時間順手湊出來的一道快餐,已經值得為了吃它,專門去“準備”去“等”了。

泡飯的這次改頭換面,比炸醬面、豆汁的登堂入室更加脫胎換骨,說階層躍遷也不為過。

炸醬面和豆汁,也還是沒有脫離市井化小吃的身份。泡飯則在海派審美的打磨下,變成一道領略十裡洋場奮鬥冒險精神的文化套餐。

一開始我是拒絕的,認知上很難與泔水區別開來。

很小時的時候,熱水、剩米飯、加上一點什麼菜的混合物,一直是作為收拾餐桌後的餐餘垃圾出現的,先入為主的印象單獨占據味覺認知好多年。直到成年後接觸到泡飯,本能地排斥,覺得不像人吃得東西。

在我的認知裡,米飯有米飯的樣子,粥有粥的樣子。哪怕是廣式的皮蛋瘦肉粥、艇仔粥,也能欣然接受。唯獨泡飯,恰好和我對殘羹剩飯印象重合。改變認知模式,猶如驅除心魔,十分困難。

泡飯和“珍珠翡翠白玉羹”

由於心態上難以和泔水區分開來,當我聽到劉寶瑞的相聲《珍珠翡翠白玉湯》時,心裡想的還是泡飯。所不同的是,珍珠翡翠白玉羹的素材來源是百傢飯,泡飯的來源是自傢剩飯,相比起來,泡飯是凈版的珍珠翡翠白玉羹。

泡飯 之 美食原理拆解

主觀上的排斥,不能作為逃避評價泡飯的理由,這是一個優秀食評人的基本素養。

原始泡飯對他的任務完成的極為出色,吃泡飯就是為了趕時間,快做快吃,是核心主題,做法簡單快捷不用多講。吃得快方面,剩米飯泡茶水也好,達到能適合入口的溫度,立等可食。若是幹飯總得嚼吧,吃得快了還會噎著,泡了水,自然提高吃飯速度。不像稀粥有淀粉糊化狀態,米飯是粒粒分明,米粒表面經過水的浸潤形成一層滑膜,咬都咬不穩,米飯粒在齒間滑動不止。

吃泡飯可以快慢自如,慢的時候細嚼慢咽,是“”泡飯。如果趕時間,直接喝起來,米飯也能在水的沖送下暢通無阻的進入,你要吃多快,端看你喉管有多粗。

如今,泡飯已經從江湖之遠詔安至廟堂之上,除了時間濾鏡的作用,它有哪些地方令那麼多人魂牽夢繞?

泡飯沒有乍見之歡的驚艷,吃三次以內是無法確認自己有沒有愛上他,你不會以“愛他”的形式確立和他的關系,是以“需要它”、“離不開她”的方式與它無限繼續,當你覺醒了這個關系後,基本上這輩子就白頭偕老了。

泡飯何以有這等魅力?茶水與白飯形成了至清至淡的真味,至清至淡,除了豆腐,大概隻有茶泡飯。無味不是淡,無味是寡。是剛脫離了無味的寡,卻又止步於有味之前。就像在空曠的山谷,偶有蟲鳴,偶有鳥叫,一聲響過即止,下一聲響起之前。是凈純無雜味。調動起最精微的辨識度。至清至淡如同昆曲極簡的舞臺,讓醬菜、腐乳這種低調邊緣的角色發聲,醬菜的咸鮮爽脆響徹雲霄,腐乳的悠長低吟百轉千回,油條的竊竊私語點綴其間。這些味道平日被油鹽醬醋的五味淹沒其中,隻有在剩茶冷飯的清淡下,才能登臺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