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西遊演繹職場百態——評《太白金星有點煩》
文丨陳桂兒
《太白金星有點煩》一書系湖南文藝出版社2023年出版，豆瓣評分9.0，作者是曾獲得過人民文學獎、朱自清散文獎及茅盾新人獎的馬伯庸，其代表作有《長安十二時辰》《顯微鏡下的大明》等。馬伯庸的作品多以歷史故事為載體展現其思想內核，用底層小人物的視角，巧妙結合古典美學與現代元素，呈現出獨特交融的景象。
《太白金星有點煩》全文隻有13萬字，文筆詼諧，閱讀流暢，一兩天便可看完。作者利用《西遊記》故事為框架基礎，以太白金星李長庚為切口，重新解構了一個關於“西天取經”的故事，為我們帶來了形象立體，活靈活現的神仙官場生態，既魔幻又現實，引發一批體制內打工人的強烈共鳴。
網絡上有許多關於西遊故事的闡述，有的專摳馭人管理術，有的側重職場陰謀論，但多數僅局限於師徒四人的小團隊中。在《太白金星有點煩》這本小說中，馬伯庸將原故事裡以天庭為代表的道傢和以靈山為代表的佛傢之爭這條暗線，把它放到明面上來，當天庭神仙變身卑微社畜，西天取經團隊化身苦命打工人，這一切成為人間眾生相在天庭的映射，傢喻戶曉的故事迸發出新的光彩。
馬伯庸在過去歷史小說的創作中，已表現出他對於小人物的偏愛，如《長安十二時辰》裡暗中查案的死囚張小敬、《長安的荔枝》裡為貴妃運荔枝的李善德。太白金星——這位古老的神話人物，在馬伯庸的筆下也煥發出新的生命力，他不再是一位超脫塵世、無欲無求的老神仙，而是化作一個平凡人，成為充滿七情六欲、聰明幽默的李長庚。故事描述了天庭與靈山聯合實施的“西天取經”重大項目，天庭“辦公室主任”李長庚與靈山的觀音大士受命跨部門合作，共同策劃九九八十一難的方案，旨在體現取經之路的艱辛，但又要確保唐僧能順利完成任務，平穩取得真經成佛。作者在書中明確表達了金蟬子轉世的唐僧取經，隻是為了走過場、鍍個金，給他一個恰當的理由成佛。
李長庚最開始以為“西天取經”項目與其他渡劫任務一樣，是自己熟悉領域的護法業務工作，不牽扯多方利益，不料麻煩與困難卻接踵而至。本來觀音才是項目主要負責人，但策劃實行“八十一難”時，工作卻大多落在了李長庚頭上，那些位居高層的神祇、各方勢力也都想借著這次機會，謀一點私利。合作團隊裡大羅神仙心懷鬼胎，作惡的妖魔鬼怪背景通天，甚至“關系戶、上訪戶”你方唱罷我登場等等問題，即便錦囊無數的太白金星，也不免忙得飛起，常常陷入焦慮中。太白金星的種種“煩”事，映射出現代職場中的困境與挑戰，有種諷刺的樂趣在其中，細細體會後免不得與李長庚狠狠地共情了。
在處理這些事件的歷程中，李長庚展示出了他的才智和膽略，以一種詼諧風趣的方式，表現職場上人際關系和言外之意的“高手過招”、暗藏在心底的小算盤、職場人的無奈和“反抗”的生動形象。讀這本書時，讓人不禁感嘆：這是可以說的嗎？“打工之前看樂子，打工之後照鏡子”是對本書最好的評價。
書中除了“西天取經”外，還有根主線是李長庚自己想要修煉飛升成為大羅金仙。但是修煉成功需要自己斬斷因果，無欲無求。隨著“上訪戶”六耳獼猴的出現和當年“大鬧天宮”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李長庚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視而不見和心無雜念。
書中六耳獼猴的遭遇可謂最大的悲劇。原本是他拜入菩提門下學習技藝，有躋身仙界的機會，然而，卻被通臂猿猴利用一船水果行賄，讓孫悟空取代了他的位置，獲得了無上的神通和榮耀。但是也因孫悟空無根腳，無奈地為玉帝外甥二郎神背“大鬧天宮”之鍋，承擔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後果。六耳獼猴知曉後上告無門，於是化成假孫悟空隻為求一個公道，隻為那句“我才是真的”，為命運做最後的掙紮，卻被滿天神佛碾成飛灰。
孫悟空對李長庚說：“這點破事，我在五行山下花了五百年，總算琢磨明白了。我偷了六耳的命，別人又拿我的命去替罪，我倆真的是一體兩心，他是被鎮前憤怒的我，我是死心後茍活的他。”
一口氣讀完馬伯庸的《太白金星有點煩》，真是酣暢淋漓，仿佛經歷了一場時光之旅，童年記憶裡隻羨慕“神仙太白金星”的本領超群，成年工作後才能體會“打工人太白金星”的不易。人生猶如一場探險，如何摒棄思維定式，以全新視角審視世界，同時堅守初心，實現自我價值，是每個成年人必修的一課。
我們或許都能從李長庚身上看到一部分自己：面對工作壓力時的無奈，處理人際關系時的微妙，以及在理想與現實碰撞下的掙紮等等。不過，對寫詩頗有愛好的李長庚飛升成為大羅金仙後，殘蛻轉世到了唐朝，化作詩仙李太白，何嘗又不是一種善果呢。這部小說從古代神話到現代職場，從人性的探索到本我的反思，不僅給人帶來歡笑，更讓人有所思考和收獲，值得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