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蘇權是湖南茶陵人,他16歲就參加了紅軍,身經百戰,九死一生,為新中國的解放立下了汗馬功勞。
1993年段蘇權逝世後,任弼時的夫人陳琮瑛出席了悼念會。
她說起了一段發生在長征期間的往事:“長征路上,我們已經為段蘇權同志舉行過一次追悼會。那時我們都以為他死了,誰知道他拖著被打碎的腳,一路乞討又爬回了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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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這段傳奇經歷, 段蘇權從此有了“乞丐將軍”的外號。
在他流落民間、負傷乞討的半年多的時間裡,得到過幾位好心老百姓的救助。
段蘇權歸隊以後,始終沒有沒有忘記當年的恩人,一直四川一帶苦苦尋找。
落難紅軍
1934年10月,賀龍、任弼時率領的紅二、六軍團準備從貴州回湘西前,任命18歲的段蘇權為獨立師政委。
段蘇權和師長王光澤率800多將士在梵凈山一帶打遊擊,掩護主力東進。
獨立師在黔東一帶的行動成功迷惑到了敵人,黔軍軍閥王傢烈錯估形勢認為這才是紅軍主力,於是便放棄追擊紅二、六軍團,轉而圍攻獨立師。
獨立師在黔東20多天內,戰鬥高達20餘次,牽制敵方11個團1萬多人,勝利完成了掩護主力東征的任務。
但與此同時,黔東獨立師也深陷重圍,所有的道路都被敵軍封鎖。
王光澤、段蘇權浴血奮戰,於11月25日進入秀山邑梅地區。
在這個過程中,段蘇權遭到地主武裝何良成部伏擊,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腳踝骨。
他失去支撐,倒在街上無法動彈。師長、戰士們看到政委一路流血,勸說他上了擔架。
可是情況越來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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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的反革命勢力看到紅軍戰士被打散,如聞到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一路發瘋地圍追堵截。
獨立師的紅軍戰士不斷犧牲、被俘。
就是在這樣的絕境中,段蘇權一個人流落到了蘇傢坡的園埂腳下。
他失血過多,饑寒交迫,昏迷了過去,不省人事。
在秀山縣雅江鄉謝傢坡的楓樹林中,居住著李木富等五戶土傢族農民。
1934年11月26日下午,李木富和妻子楊妹吃過午飯,正準備上山幹活時,發現外面槍聲四起,殺聲震天。
身處亂世,這樣的情形已經成了稀疏平常之事。
李木富聽到外面在打仗,隻得閉門不出,在傢裡躲避戰火。
直到第二天一早,幾個村裡的孩子急匆匆跑來報信說:“有個紅軍倒在蘇傢坡的園埂腳,口裡還在喘氣。”
李木富一聽,就叫上了堂弟李木才,往蘇傢坡跑去。
他們走到巖坎上一看,果然有個紅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看起來隻剩最後一口氣。
這個重傷的紅軍,正是被敵人圍剿落單的段蘇權。
李木富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本性善良又富於俠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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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紅軍是為了老百姓打天下的,所以沒有絲毫猶豫,背起段蘇權就往傢走。
他邊走邊想,把紅軍兄弟安排在什麼地方養傷才安全呢?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自傢屋前的靈官廟了。
李木富靈機一動,將受傷的段蘇權藏到了靈官廟裡。
鄰居土傢族農民蘇仕華聽說李木富背來一個受傷的紅軍,也趕來廟裡探望。
可是李木富的老婆提出了反對意見:“你把他安置在靈官廟裡,要是燒香的人發現,他不就救不回來了?”
李木富和蘇仕華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又決定將段蘇權轉移到屋後面的巖洞裡去養傷。
巖洞荊棘叢生,還有竹子掩蓋,是個很隱蔽的地方。
當夜,蘇仕華幫助李木富兩口子把巖洞打掃了一下,鋪上稻草和棉被。
然後,他們趁著夜色把段蘇權轉移到巖洞裡躺下,並安慰說:“你在這裡安心養傷。我們早晚給你送些吃喝來。”
一路乞討回部隊
沒多久,收到風聲的民團就上門要人了。
他們逼著李木富去了藏人的巖洞,重傷的段蘇權手無寸鐵,無法抵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隨身攜帶的3塊大洋被搜走。
李木富耷拉著腦袋站在一邊,歉疚地看著他。
在確定段蘇權身上已經搜不出來任何值錢東西後,民團頭子掄起大刀,準備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這時,李木富突然沖上來,抱著民團頭子的大腿苦苦哀求道:“莫造孽啊!他都快死了,你們可憐可憐他吧,何必背條命債啊!”
李木富是裁縫,曾經給這些本地團兵做過衣服,和他們也有些交情。
民團頭目見狀,惡狠狠地瞪了段蘇權一眼,吆喝人下山了。
就這樣,段蘇權撿回了一條命,但是他傷勢過重,傷口紅腫發炎,不省人事。
李木富兩口子知道,這樣下去他肯定會沒命,心裡十分焦急。
有一天,李木富打聽到青山坪有位能治槍傷的草藥醫生。
他冒著呼嘯的北風,翻山越嶺來到青山坪,找到草藥醫生,買了一吊銅錢的刀傷藥。
那草藥果真有效,段蘇權喝了幾天後,燒退了,傷口也慢慢愈合了。
楊妹很小心地照顧紅軍兄弟,除每三五天換一次藥外,還常煮荷包蛋給他補補身子。
蘇仕華也常去洞中看望,並送去一些吃的。
經過了40多個日日夜夜,段蘇權終於轉危為安。
可是傷好後,他的心裡始終惦記著紅軍隊伍,連做夢都思念著戰友。
為了能盡快好起來,他每天都用一根簡陋的木棍當手杖,嘗試在洞裡行走。
1935年元月一個晚上,段蘇權爬出巖洞,蹣跚地走到李木富傢,和這對照顧了自己許久的夫婦告別。
他含著淚水說:“你們冒著生命危險搶救我,給我醫治槍傷,簡直比親人還親……”
李木富和楊妹聽說紅軍兄弟要走,心裡都很舍不得。蘇仕華和附近的土傢族農民也聞訊趕來,大傢圍坐在火炕旁與段蘇權話別。
蘇仕華請木匠給段蘇權做了一副木杖,李木富又給段蘇權湊了一百文錢當路費。
次日清晨,這群淳樸的土傢族農民送紅軍兄弟上路了。他們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看著他背影漸漸消逝才回傢。
一心想著趕回部隊的段蘇權此時還不知道,獨立師已在1934年11月28日全軍覆沒。
師長王光澤在部隊被打散後,跑到貧苦農民吳榮友的傢裡休息了兩日,在吳榮友的掩護下打算前往湘西,走到上川川時因為口音不對,被抓捕起來送到了永興鄉公所。
不久後便有人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川軍旅長田冠五大擺酒宴想要招降這位鼎鼎大名的紅軍師長,結果被王光澤怒斥,惱羞成怒的田冠五當即對王光澤施了重刑,並打電報給蔣介石請功。
1934年12月21日,被敵人槍殺在四川省酉陽縣龍潭鎮。
直到1982年,在酉陽縣人民政府的努力下,將王光澤的屍骨重新發掘移葬於龍潭鎮烈士陵園。
在發掘過程中,除了屍骨以外,還有一副重達0.8公斤的鐵鐐在他的腳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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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段蘇權一瘸一拐一路乞討,每天討點殘羹剩飯,茍延殘喘,從秀山縣走到了老傢茶陵。
當時茶陵國民黨當局見他一副落魄的樣子,並不知道這個14歲離鄉的少年就是赫赫有名的紅軍獨立師政委,再加上父親的打點,以及他為了迷惑敵人,和同鄉譚秋英結婚,又跑到私塾讀書,這才對他放松了警惕。
1937年9月,在父親、妻子以及同鄉的幫助下,段蘇權踏上了從長沙前往山西的火車。
時隔三年,段蘇權終於在山西太原找到他的老首長任弼時,順利歸隊。
當任弼時看到段蘇權“死而復生”從天而降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激動地說:“原來你還活著啊!”
這三年來,他杳無音信,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他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部隊連追悼會都召開了。
回到部隊的段蘇權,再一次投入了革命的腥風血雨之中。
歸隊後段蘇權成為抗大三期學員,次年結業後先是擔任抗大政治教員,1939年春進入中央馬列學院攻讀政治理論。
1940年,段蘇權任晉察冀軍區平北軍分區政治部主任。42年任平北地委書記,在敵後戰場建立根據地,堅持“反掃蕩”作戰。
1947年解放戰爭期間,段蘇權任八縱司令員,率領八縱參加遼沈戰役,並參加了殲滅廖耀湘兵團的大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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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期間,段蘇權擔任東北軍區空軍司令員,1955年授少將軍銜。
昔日的年輕小將已經譽滿天下,成為共和國赫赫有名的將軍,但這都不能沖淡他對那段往事的懷念。
每每見到腳上那塊傷痕,段蘇權總能想起那幾個無私的土傢族農民,是如何冒著危險在生死一線將自己拉回來。
報恩之旅
在建國後,段蘇權曾多次打算去當年戰鬥過的川東南地區尋找救命恩人,但由於工作繁忙一直沒能如願。
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隨著黨史工作的興起,段蘇權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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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深秋時節,他懷著多年的夙願,從北京來到闊別半個多世紀的川東南。
時隔多年,再回到戰鬥及蒙難的故地,段蘇權感慨萬千。
在當地幹部的陪同下,他走遍了秀山縣,一連查看了5個山洞。
由於年代已久,加上他當年也未給留下自己的真實姓名,因此始終沒有打聽到救命恩人的下落。
懷著滿腔遺憾,段蘇權不得不回到了北京。
臨走前,他委托秀山縣黨史部門繼續尋找恩人的下落。
就在段蘇權回京後不久,“尋找救治紅軍戰士的土傢農民”的消息傳到了李木富傢中。
當時的李木富已經84歲高齡,妻子楊妹早已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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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說了有一位開國將領在秀山尋找救命恩人,覺得這個人很像自己在1934年救過的那個紅軍,因此趕緊叫大兒子李芝全給縣委領導寫信,回憶了當年救治老紅軍來的經過。
秀山縣黨史辦幹部接到信後,隨即來到老人傢裡,終於弄清了50多年前的這段傳奇情緣。
除了李木富以外,當年救助段蘇權的蘇仕華也還活著,已經94歲了。
當段蘇權收到秀山縣黨史辦寄來的恩人照片時,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親筆寫了一封回信,並寄出了當時400元工資裡的一半,分給李木富、蘇仕華與其他送過飯的鄉親們。
段蘇權在信裡寫到:
見到幾位土傢族老人的照片,我是多麼的高興呀!他們無愧於作為紅軍的親人,理應受到新社會的尊敬和愛戴 ……
此後,段蘇權多次寄信、寄錢去回報這幾位土傢族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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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4月,秀山土傢族苗族自治縣政府將一塊寫著“紅軍的親人”的掛匾送到了李木富老人的傢中,表揚他在60年前冒著生命危險營救紅軍的義舉,當年段蘇權養傷的山洞也被取名為“紅軍洞”。
直到很多年後,段蘇權的後代與李木富的後代仍有來往,李木富的孫子一直保存著段蘇權寄來的書信,一代一代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