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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去世一周後,我在痛苦和絕望中分娩了。那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痛苦的時刻,卻又是最幸福的時刻——我生下了兒子。
我記得我躺在產床上,一波又一波的宮縮讓我痛不欲生。丈夫如果還在的話,他一定會握着我的手,輕聲安慰我,告訴我要堅強。可他已經離開我一個星期了,我只能獨自面對這些。
「用力!孩子的頭已經露出來了!」助產士大聲告訴我。我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氣,只想趕快把孩子生出來。
「ā~~~~」 一聲響亮的啼哭,我的孩子來到了這個世界。護士小紅忙着給孩子清理,檢查他的體重和身體情況。我虛弱地躺在床上,終於鬆了一口氣。
護士小李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女孩,她很快為我做好了清理,讓我躺到了病房裡。「孩子真漂亮,像極了他爸爸!」她看着襁褓里的嬰兒感嘆道。
我忍不住紅了眼圈:「是啊,當初我和老公也是高中同學,感情很好的。沒想到他這麼早就離開我了。」
小李來回搖晃着懷里的嬰兒,溫聲說:「別難過了,老天有眼的,您看這孩子多像他爸爸,簡直就是他爸爸重生一樣!」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不知她什麼意思。
小李笑了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抱着嬰兒對我說:「我跟您說,我奶奶以前跟我說過,有些人死後靈魂會寄存在新生兒的身上重新投胎轉世,您說這孩子不是您老公投胎轉世的證據嗎?我看這絕對是老天爺保佑您,讓您老公的靈魂回來陪着您!」
我聽得目瞪口呆,看着懷里酣睡的嬰兒,腦海里亂七八糟的:「你說,真的是老公轉世投胎來陪我的嗎?」
小李點點頭,一臉篤定:「我是十分相信的!您瞧這孩子生得多像他爸爸,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老天爺不忍看您太悲痛難過,所以讓您老公的靈魂回來投胎到這個孩子身上,您說不是天意嗎?」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小李的話就像在我心上投下了一道驚喜的霹靂。我興奮地問:「那我以後是不是就把他當成老公在待自己?我該永遠陪着他是不是?」
小李摸摸我的頭,像大姐姐哄弟弟一樣說:「曉芳啊,你就當這是上天安排的美好姻緣吧。這孩子呀,就是你再嫁也不會找到這般知心人了。以後你就全心全意地待他如初戀,把他當成老公疼愛, 教育,一定會很幸福的!」
我聽後淚眼模糊,心裡卻前所未有的充實和溫暖。我決定聽小李的,永遠陪伴這個孩子,像對老公一樣疼他。
後來閨蜜們來醫院看我,知道這荒唐的想法後都勸我三思。但我心意已決,只想永遠陪着這個「轉世老公」。明明是我生的兒子,我卻要像妻子一樣侍奉他,想想有些怪異,但我就是忍不住這顆心。
十年很快就過去了,我的兒子李天意長得又高又帥,簡直和他爸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守着初心,一直待他如戀人。給他燒好吃的,陪他寫作業,照顧他的起居。天意對我也很好,從不和我發脾氣。
「媽,今天中午我們學校有父母見面會,你能去嗎?」一天早上天意拿着請柬問我。
我有點為難,父母見面會我一個人去有點話柄。但轉念一想,我現在就是天意的妻子,理應去參加。「好啊,媽去就是了。」
吃午飯時我突發奇想,打趣問道:「要不要叫你聲老公?」
天意笑了:「得了吧媽,我還是你兒子,怎麼改口叫老公啊!」
我趕忙解釋:「媽是說到時候去你學校要怎麼介紹自己,說是你媽媽不太合適吧?」
天意幫我夾了個菜:「就說你是我媽咯,有什麼不合適的。」然後他低下頭扒飯,也不再理會我這個古怪的提議。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睛裡盡是慈愛。上天待我實在太好,不僅讓我老公投胎轉世回到我身邊,還賜我一個這麼完美的兒子。我心滿意足,什
天意高中的時候有了女朋友,叫林小溪,是他的學姐。小溪成績好,長得漂亮,我和天意都很喜歡她。有一次她來我們家做客,我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招待她。
「阿姨,太感謝您了!我真的好喜歡您做的菜。」小溪有點不好意思。
我笑呵呵地說:「我兒子喜歡的姑娘,就是我的女兒。小溪以後常來玩啊!」
天意也跟着笑:「對呀媽,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心裡卻不是很高興——天意有了女朋友,以後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盡管我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可我還是有些小氣和妒忌。
轉眼高中畢業,天意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我捨不得他離家太遠,就在附近買了套房子,方便他回家。大學四年我陪着他一起生活,我們就像新婚夫婦。
「媽,我跟小溪求婚了!她同意了!」有一天天意激動地跟我分享這個好消息。
我勉強笑着說:「好,媽替你高興。」
天意抱着我轉圈圈:「我太開心了!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
我抱着他,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我明知這天早晚會來,可真到了這一刻,我還是難以接受。
「媽,你幹嘛哭啊?」天意看到我的眼淚,有些驚訝。
我抹了把眼淚,故作高興:「媽太開心了,所以忍不住流淚。媽真為你感到驕傲!」
天意結婚那天我表面上笑得很開心,可內心卻酸楚難耐。
看着天意溫柔地為小溪戴上結婚戒指,我幾乎落淚。十幾年來我視他如掌上明珠,視如己出,沒想到他終究是要娶別的女人。
我知道這都是人之常情,可我就是放不下。當初護士小李的那番話深深烙印在我心間,讓我一直抱着天意就是我再嫁的老公的荒唐想法。我期盼了那麼多年的「再嫁」,最後卻是我親手把他交給了另一個女人。
婚禮上我勉強擠出笑容,和賓客們一一碰杯。天意牽着小溪的手跟我擁抱,我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這本就是我兒子的婚禮,我怎能因為自己私心而失態呢?
婚禮結束後我一個人哭得很傷心。天意新婚蜜月去了夏威夷,我獨自一人在家中度過。
我開始反思自己多年來的行為。我不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母親。一個母親竟然抱着這些離經叛道的想法,真是太自私了。
我終於意識到,天意是我的兒子,我必須放手,不能再因自己的私慾耽誤了他。他和小溪那麼恩愛,本就是天作之合。我今後要做的,就是盡我所能,多給他們謀福,幫助他們維系這個幸福的家庭。
這麼多年來我虧欠了天意太多太多,我必須補償他,給他一個正常的、無拘無束的生活環境。這才是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
天意和小溪結婚後很快就有了寶寶。我高興壞了,天天往他們家跑,對孫女視如掌上明珠。
「媽,你也搬過來和我們住吧。有你幫忙照看孩子和做飯洗衣服,我們也放心。」有一天,天意突然向我提出了搬家的建議。
我驚喜萬分,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和天意小溪住在一起,我可以天天陪伴他們一家三口,幫着帶孫女。
「好啊,那媽明天就收拾行李過來!」我開心地答應了。
就這樣,我便搬到了天意家和他們住在了一起。我負責照看年僅一歲的孫女李小桃,做家務,准備三餐。天意和小溪則在外面工作。
日子一天天平靜而美好地度過,我感到無比的充實和幸福。
「媽,我們想再要個寶寶,您說是要兒子還是女兒好呢?」 一天吃晚飯時,天意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笑着說:「都好,兒子女兒都好,健康平安最重要。」
小溪也笑了:「我也希望是個兒子,和小桃作伴玩。您說呢?」
我看着他們幸福的模樣,心裡充滿慈愛:「兒子吧,我也喜歡兒子。」
沒過幾個月,小溪就再次懷孕了。這次果然是個小男孩,取名李天恆。天意高興極了,總說要帶他去爬山打球什麼的。
現在我的日子過得簡直完美至極。有可愛的孫女和帥氣的孫子作伴,兒媳又體貼,兒子事業順利。我將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們,作為補償。我不再有任何奢望了,我只要天意和小溪幸福便足矣。
有一天,兒媳臨盆前夕,天意來找我。
「媽,我一直有個疑問想向您確認一下。」天意略顯猶豫。
我愛憐地看着他:「兒子有什麼疑問盡管問吧。」
他結結巴巴地問:「當年我出生的時候,小李護士跟您說我就是爸爸轉世投胎的,您當真信了嗎?」
我一聽大吃一驚,臉上一陣癲癲地紅。這件事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過了,沒想到天意還記着。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決定說實話。我把當年護士小李的話語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也告訴他我深信那番話,並視他如再嫁之人這麼多年。
天意聽後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感覺自己臉紅到快燒起來了。
「媽,我不知道該說您什麼好。」天意長長地嘆了口氣,「兒子永遠都是兒子,不是丈夫,您怎麼會信這種荒唐話呢?」
我心如刀絞,聲音哽咽:「媽當年意識不清,全聽了護士的一面之詞。實在對不起你,兒子,是媽的錯......」
天意走過來抱住我:「算了媽,當初媽傷心難過,也可以理解。不過這麼多年了,還好您終於意識到了,放下了那些異想天開。」
我淚水潸然:「謝謝你天意,謝謝你不計前嫌,讓媽來照顧你跟孩子。這就是媽這輩子最想要的了。」
天意摸摸我的頭:「媽,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天意原諒了我,我們母子關系比以往更親近了。我再也不敢有任何奇怪的想法,只把心思都花在幫助他們一家人上。
就在小溪准備生產的時候,一場疫情席捲而來,我們的城市也進入了封控狀態。
我立刻讓天意把小溪接到醫院去等生,孩子們則由我來照顧。這可把我忙壞了,家裡頓時亂作一團。
「奶奶我餓了!」小桃抱着個娃娃朝我撒嬌。
「好好好,奶奶這就做飯。」我抱起她在屁股上親了一口。
這時天恆也哇哇大哭起來,好像在討奶吃。我連忙從冰箱裡取出積攢的母乳,抱到天恆嘴邊。天恆一口氣吮吸了小半杯牛奶,這才停止哭泣。
我一邊拍着天恆催他睡覺,一邊看着鍋里燒開的粥,心裡盤算着待會怎麼分兩個時間段餵兩個孩子吃飯。
這時候,手機鈴聲大作。我接起電話,是天意打來的。
「餵?兒子?」
「媽!生了!我們生了個大胖小子!」天意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喊。
我聽後高興極了:「太好了寶貝兒子!媽這就來醫院看你們!」
這種時候我更加體會到天意的優秀與可靠。大疫當前人心惶惶,他卻冷靜地照顧好了妻女,還在生產成功後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我心裡滿是驕傲與感激。30年前我僅憑一句荒謬的話就決定視他如再嫁之人,可這些年來他都沒有半句怨言,只對我了,找了這麼好的媳婦兒,成家立業,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我真的老了,曾經狂熱而自私的心已然看開。我知足常樂,兒孫滿堂,養老父母的大兒媳小兒婦,我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這世上最寶貴的就是家人的關愛。我答應自己,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永遠支持天意,幫助他們一家,與他們攜手共度人生風雨。
疫情過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天意一家添了新歡,我們的生活更加豐富快樂。
「媽,我們打算給弟弟取名李天行。」一天吃晚飯時天意突然說。
我有些驚訝:「天行?和你爸一樣的字。」
天意笑了:「是啊,媽,我就叫天意,弟弟叫天行,這是我特意安排的。無論發生什麼,您永遠是我們最親的人。」
我聽了心頭一熱,淚水在眼眶裡翻滾。我站起來緊緊地擁抱住天意:「兒子,謝謝你......媽真的太幸運了......」
天意回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最親愛的媽媽,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我泣不成聲。上天對我實在太仁慈了,讓我度過了這麼有意義而幸福的一生。我真心感謝這一切。
我的一生因兒子而充實圓滿,而我也盡我所能地回饋着孩子和家人。當我站在八旬高齡的人生分水嶺回望來時路,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感慨的眼淚。
我始終記得那個改變我命運的瞬間——嬰兒天意在護士懷中睜開了雙眼,烏黑的眼珠如出一轍的和他父親相似。「這就是您老公轉世投胎啊!」護士美好的祝福在我腦海里回盪了幾十年。
一輩子對一個人的愛,可以這麼深沉而執着嗎?或許常人難以理解我的選擇,但我毫不後悔。
當初護士的一句話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讓我在悲痛和絕望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種。我選擇視嬰兒天意為轉世投胎的老公,這無疑是個荒謬而極端的決定。
但正因這個決定,我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義。我獨自一人撫育天意長大成人,我們像戀人又像母子。雖然這過程中我自私過,荒唐過,可我毫無保留地愛着他,我的人生因他而完整。
後來天意自己成家,我學會放手。和諧美滿的家庭生活是我這一生最想要的,如今我擁有了。我心滿意足,我的老公也終於可以安息。
在我頭發花白的今天,我不禁想起生命中每個重要的人。
我的老公,在天之靈,願你保佑我們天意一家。兒媳是個好女子,我會幫你照顧好他們。
我的兒子,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意義。謝謝你成為我可以依靠的力量。我會永遠支持你。
還有,我親愛的小桃、天恆、天行,你們是我生命中最動人的篇章。無論你們遇到什麼困難,奶奶都會幫助你們。
人生的路途很長,但有家人在一起,卻會感到充實和滿足。我期待着你們的每一次訪問,讓我代入你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這就是我全部的人生了,簡簡單單,卻意義非凡。我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度過了這麼有意義的一生。
如今我已是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天意和我住在一起,小溪天天過來照顧我起居。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常常臥在床上動不了,倚靠兒女的照料維系。
「奶奶,我考了年級第一名!」有一天放學回來的小桃興奮地跑過來給我看她滿分的試卷。
我虛弱地撫摸她的頭發:「奶奶的好孫女,長大了一定會成為大學者。」
小桃抱着我撒嬌:「那我考上大學的時候一定會請奶奶去我的入學典禮!」
我感動地流下眼淚。我知道自己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多麼盼望能看到孫女長大那一天啊!
「天意,你和小溪一定要幫我撐到那一天!」我叮囑兒子。
天意握着我的手熱淚盈眶:「媽,一定。您一定能熬到那天!」
我笑了,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這一生我沒有遺憾,我的老公和我永遠在一起,我們的骨肉血脈永遠延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