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皇在1945年8月15日那天,究竟說了些什麼?

2024年4月9日 11点热度 0人点赞

1945年8月15日,東京

在接連不斷空襲警報中苦苦度日的東京市民,剛剛從惶恐不安的睡夢中醒來,就聽到電台不斷地反復廣播:

「天皇陛下將於今日正午親自發表演說,此乃最高之恩澤,舉國臣民務必屆時恭聽。」

盡管6天前,日本即將投降的消息就在全世界傳開,但作為普通的東京市民,他們聽到和看到的仍然是"皇軍必勝"的神話和"東亞聖戰大捷"的戰報。不過,有心人也在琢磨,既然皇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捷報頻傳,可為什麼"大捷戰報"的地點卻離日本本土越來越近了?

中午時分,全日本的活動都停止了。在工廠、學校、家庭和軍事基地,人們聚集在喇叭和收音機旁,收聽將要播出的重要廣播。幾天前,剛剛遭受原子彈轟炸的長崎的浦上谷地,一群人聚集在校園內的喇叭周圍,四處全是成堆的燒黑的屍體。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廣島,殘存的市民聚集在被原子彈摧毀的火車站殘垣破壁外,在喇叭下默默地佇立。這是東瀛島國第一次親耳聽到被尊為"天照大神"的天皇的聲音。

聽得出,就連著名的播音員和田直元也有些緊張:"本次廣播極端重要,請所有的聽眾站起來,天皇陛下現在將要向日本民眾廣播諭令。我們尊重地播放天皇的聲音。"

中午12時整,日本的國歌《君之代》播放起來,隨後,天皇有史以來第一次向日本民眾講話。

收音機里傳來了一個略微帶些鼻音並有些發尖的男聲:"戰局未能好轉,世界大勢亦對我不利","敵方最近使用殘酷之炸彈,頻殺無辜,慘害所及,真未可逆料。如仍繼續交戰,則不僅導致我民族之滅亡,並將破壞人類之文明。如此,則朕將何以保全億兆之赤子,陳謝於皇祖皇宗之神靈。此朕所以飭帝國政府接受聯合公告者也。"

"宜舉國一致,子孫相傳,確信神州之不滅,念任重而道遠,傾全力於將來之建設,篤守道義,堅定志操,誓必發揚國體之精華,不致落後於世界之進化。爾等臣民其克體朕意。"

"玉音"播放了4分37秒。這是日本人第一次聽到天皇的真聲,不過天皇所用的是日文文言體,很多老百姓聽不明白,於是就出現各種猜想和解釋:是不是天皇要國民跟着他一起去"玉碎";皇室要給大家發儲備米准備與入侵之敵決一死戰;大日本帝國海軍要進攻美國本土......

直到半個小時後,廣播員以清晰的聲音說:"天皇陛下為開萬世之太平,已於昨日通知美英中蘇四國,接受《波茨坦公告》。"人們才明白,日本戰敗了。

這天正午,在東京的金雞學院內,學院學監、日本著名學者安岡正篤與前來參加學院下午講座的一百餘人一起收聽了"玉音放送"。聽着聽着,安岡開始面露慍色,因為自己曾反復強調的"義命之所存"這一句不但沒有被詔書中保留,反而又進一步被改成了"時運之所趨"。在外人看起來這兩句話無足輕重,只是字詞的修飾罷了,但安岡深諳其玄機,按照他所改"義命之所存",就表明日本結束戰爭是出於道義上的考慮,而現在用"時運之所趨",就等於直接承認了日本是戰敗而投降。

兩天前的深夜,即1945年8月13日,內閣書記官長迫水久常的秘書官曾經秘密夜訪安岡,將早稻田大學教授、漢學家川田瑞穗起草的詔書草稿第一稿送來進行修改。

安岡後來回憶自己當時修改詔書的想法:第一,必須要選擇任何國家敗降時所沒有用過的、可以代表日本天皇權威的辭令。第二,不能顯示出日本是因戰敗力盡、不得已而投降的;必須說是受道義之所存、良心之至上而作的決定。敗降決非基於利害得失,這是日本的皇道,日本精神的精粹。在這個思路下,安岡幾乎是搜索枯腸般地字斟句酌,對詔書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改。其中,安岡認為最得意的神來之筆有兩處:其一,安岡將草稿中的"欲永遠確保和平"改為"為萬世開太平"。安岡精通漢語,這句話出自《張載集·張子正蒙》一書中"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安岡將這句話放到停戰詔書中,很顯然是要為日本的投降強行塗抹上一些雖敗猶榮的光彩。

其二,安岡在"朕欲忍其所難忍,堪其所難堪"一句前面加上了"義命之所存"。"義命"出自《春秋左傳》的"以信行義,以義成命"(《左傳·成公八年》)。安岡寫上這句話,則是全世界宣告日本投降並非被逼無奈,而是追求道義所然。

為此,安岡特別叮囑負責詔書的內閣書記官長迫水,這兩處是全篇詔書的點睛之筆,千萬不能再改。但在內閣對安岡第一次修改過的草案進行審議時,"義命之所存"這句話引發了爭論。大多數內閣成員認為,"義命"不是一個正式的詞語,擔心國民會聽不懂。迫水想到安岡的叮囑,便一再解釋。但反對者最後拿出了詞典,說詞典上並沒有這個詞。迫水無言以對。只好任由內閣將這句話改成了"時運之所命"。

當島國的軍民真正聽明白了天皇的講話之後,數百萬日本人為之哭泣,他們的眼淚充滿了悲痛、恥辱和欣慰,他們為失去的大日本帝國的榮譽而感到悲痛和恥辱,他們為不再經受長期的痛苦而感到欣慰。在東京,成百上千萬人擁擠在皇宮前,向天皇鞠躬。東京各處不時傳來凌亂的槍聲,右翼軍官們紛紛拔槍自殺。在日本的其他地方,許多不知道天皇講話的人誤認為,是日本已贏得戰爭,因而戰爭結束了。

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在他的自傳中記載了這個不尋常的日子:"1945年8月15日,為了聽天皇詔書的廣播,我被叫到製片廠。那時我在路上看到的情景是永遠難忘的。

"去的時候,從祖師谷到砧製片廠的路上,商店街的情況真有一億人寧為玉碎的准備一般,非常緊張。有的老闆拿出日本刀來,拔出刀鞘,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刀身。

"我早就料到,這是戰爭結束的宣言。看到眼前這種情景我就想到,日本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當時居住在東京的木村良平也回憶道:雖然我們都不太清楚《波茨坦公告》的具體內容,但這一刻大家知道,日本真的已經戰敗了。抽泣聲、嚎啕聲、呼天搶地的撞擊聲迅即在東京,在日本列島,在日本所占領的亞洲各地響起。

作為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國家及戰敗國的德國與日本,在戰後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里,對給全世界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戰爭的反省和態度,表現出截然不同的立場。日本東京大學教授,《天皇的玉音放送》的作者小森陽一說:"不是將每年的'8月15日'作為戰敗之日,而是作為'終戰紀念日'進行表象,這是日本主流媒體的實際狀況。我對此懷有強烈的抵觸感。""為了揭穿昭和天皇在1945年8月15日所進行的對歷史的歪曲,我所以撰寫了《天皇的玉音放送》這本書。那不僅是對'8月15日'之前的歷史的歪曲,也在日本戰後史當中造成了歪曲。因此我重視'8月15日'這個日子。"

就是這本《天皇的玉音放送》在日本社會引起軒然大波。因為在這本書中小森教授不僅將戰爭罪責直指天皇本身,而且揭露了日本社會在右傾化。

通觀裕仁的《終戰詔書》,在815個字中根本就看不見"投降"二字,也沒有承認過日本"戰敗"。對於日本法西斯發動侵略戰爭詔書中也是百般狡辯,說什麼戰爭是為了日本的"自存"和東亞的"安寧",日本仍舊以反抗歐洲白人統治,"解放東亞"的救世主自居。並且,裕仁在詔書中所說的戰爭是指自1941年開始的"已閱四載"的與英美之間的戰爭,而對侵略中國的行徑根本就不置一詞。對世界各國反抗日本法西斯的行為甚至用了"頻殺無辜,慘害所及"的字眼兒。

強盜殺人,自己喊冤,就此而論,不難看出日本國民性格中幽暗的一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國家和民族無比崇敬和崇拜,對不如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傲慢和輕視。日本政府與國民普遍認為自己是被美國打敗的,他們服膺山姆大叔,而對中國、韓國及亞洲各國,他們根本就沒有言敗。既然如此,日本政府也很難心甘情願地主動對二戰中的罪行向亞洲國家和人民謝罪,並更不用說主動承擔由罪責而支付的經濟賠償,例如對中韓兩國慰安婦的賠償。

1945年8月14日,日本各大媒體都是在午夜接到裕仁的《終戰詔書》的,第二天,幾乎是不約而同各報都將"投降"說成"終戰"。《每日新聞》的標題是"聖斷:大東亞戰爭終結;頒布收拾時局詔書";《讀賣報知》則更加厚顏無恥,竟然以"為萬世開太平"為題,聲稱"我們進行的戰爭是正義的戰爭,是自衛自存的戰爭,戰爭的目的是為了東亞的解放和十億民眾的福祉"。

其實,無論作何種推脫與狡辯,日本戰敗並接受無條件投降是不爭的歷史事實。

何謂無條件投降?無條件投降是指戰敗國向戰勝國不附帶保留條件的投降。它意味着戰勝國主要受輿論與文明的約束,戰敗國則受到嚴格的法律限制,即一切都應遵從戰勝國的指示和命令。無條件投降的主要特徵:一是不談判,戰勝國只向戰敗國傳達單邊的迫降要求和投降的具體事宜,如時間、地點等。二是不承認,戰勝國不承認戰敗國原政府、原政治團體、原領導人有任何政治權力。從戰敗國投降簽字到與戰勝國建立正常關系之前,戰敗國政府的職能由戰勝國駐軍首腦機構行使。

准確地說,日本投降的正式時間是中國重慶時間8月15日早晨7點,比日本天皇裕仁宣布詔書要早6個小時。這是根據1945年8月10日上午7時30分,全世界聽到日本新外相重光葵在日本電台發布的消息後,中美英蘇四國政府磋商約定的《四國公告》中規定的時間,即於8月15日早晨7時正(重慶時間),從四國首都重慶、華盛頓、倫敦、莫斯科,用漢語、英語俄語,向敵我雙方海陸空軍隊,播發內容一致的公告:日本無條件投降。1945年的《中央社訊》曾有明確記載:"日本正式投降的消息,系15日晨5時1刻由美國國務卿貝爾納斯,用無線電打字機通知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及我外交部吳次長國楨,約定於華盛頓時間14日下午7時即重慶夏季時間15日晨7時同時公布。"

四國公告具有最高的國際權威性,一經宣布,戰火停熄,充分顯示了四個大國在二戰全局中的主宰地位。當年,日本報紙封鎖了《四國公告》,後來,日本歷史著述也迴避這一重大史實,竭力宣揚裕仁天皇在終結戰爭時的作用。對此中國的文史學者邱維驥撰文揭露,"將8月15日東京時間中午12時(重慶時間下午1時)作為戰爭終結時,把已經接受中美英蘇管制下的裕仁天皇,扮演成能宣布停戰、締造和平的主宰,而中美英蘇反倒成了聽從《詔書》的'忠良臣民',這是對歷史的誤讀,必須糾正!"

通過這個細節,不難看出,不僅僅是日本政府,就是日本社會主流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仍舊擺出一副曖昧的姿態,缺乏深刻的反省,不願誠懇地懺悔,只打算利用別人的寬容和好意,推卸歷史和現實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