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為何突然消亡?陝西考古有了接近真相的發現

2024年4月24日 7点热度 0人点赞

三星堆的消亡,就如同它的建立一樣,給我們帶來諸多不可思議的謎團。

根據現有的考古發現顯示,在中原進入龍山文化晚期的酋邦紛爭階段時,成都平原也衍生出一支獨立的新石器時代考古學文化—寶墩文化(也有學者將其稱之為三星堆一期文化)。

然而,大約在夏末商初時,寶墩文化卻被外來青銅文化所終結,形成了我們所熟知的三星堆文明(三星堆二至四期文化),此時出土的諸多陶器和青銅器都帶有濃郁河南二里頭文化特徵,比如盉、豆等陶器和牙璋、戈、圭等器物都是二里頭的「特產」。

基於此,考古學界對三星堆文化定性為:「四川盆地的三星堆文明不是本地新石器文化發展的自然結果,而是在本地新石器文化和外來青銅文化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出現和形成的」。

所以,三星堆的青銅文化面貌自誕生之日起,就自帶「混血」屬性。

在青銅器的鑄造上,三星堆採用了和中原殷商王朝一樣的陶范法鑄造,但在鑄造青銅器芯骨時,卻採用了中原罕見的有機物填充工藝。

在宗教祭祀上,夏商周三代時期,中原都只有祭祀祖先的宗廟,而沒有祭祀自然神的神廟,但三星堆卻同時建有宗廟和神廟。在三星堆人的祭祀場景中,被祭祀的對象既有祖先也有神山、神鳥和太陽

即使是三星堆出土的人像群,也有着明顯的群體劃分。三星堆埋藏坑中,居多數的是辮發人,但在從事祭祀等儀式活動的小型銅人像中,卻幾乎清一色是占少數的笄發人。這似乎是預示着,笄發人把持着國家的宗教祭祀權力,而辮發人掌握行政和軍事大權,政權結構為「二權分立」。

不過,三星堆所呈現出神權屬性遠遠大於世俗權力屬性,三星堆人將大量國家財富用於鑄造祭祀場景所用的各類青銅器和金器,而自己所居住的三星堆古城卻寒酸到連青銅器都極少發現。

三星堆人究竟是什麼人?

目前關於蜀地傳說的最早記載,是西漢的《蜀王本紀》:「蜀王之先名蠶叢,後代名曰柏濩,後者名魚鳧,此三代各數百歲,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頗隨王去。今廟祀之於湔。時蜀民稀少……後有一男子名曰杜宇……宇自立為蜀王,號日望帝」。《華陽國志》補充說:杜宇建國,定都於郫(今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區)。

從這段文字記載,我們能有限地獲知蜀地先後經歷了蠶叢、柏濩、魚鳧三個時代的統治,到魚鳧時,蜀民突然離去,導致統治出現斷層,直到一個叫杜宇的人出現。這段記載並沒有為我們揭開謎團,反而給蜀地的上古歷史增添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然而,三星堆的考古發現,居然與史書如同神話般的記載,形成了某種暗合。

繼1986年在四川廣漢西北的鴨子河南岸發現了三星堆1號、2號祭祀坑後,2020年以來,考古工作者又在1、2號「祭祀坑」旁邊相繼發現、發掘了3號至8號六個「祭祀坑」。

根據碳十四測年結果,八個祭祀坑埋葬於同一時間節點,均為商末周初,且沒有發現晚於殷墟時期的、有西周特徵的器物。

商周鼎革這個特殊背景下,原本處於獨立地理單元的三星堆人,將歷代來積累的所有國寶財富統統砸碎焚燒,埋入了地下,然後一走了之。

此後,三星堆文化消亡。若干年後,成都金沙遺址出現了另一支考古學文化—十二橋文化(相當於中原的西周至春秋時期)。

金沙遺址同樣出土了與三星堆相同的神人面像、金面具、太陽神鳥等物,但奇怪的是並未發現城圈和大墓,也沒有發現城壕類防禦設施,更沒有三星堆那樣的「二權分立」的統治格局。諸多證據顯示,金沙遺址似乎完全不見世俗權力群體的存在。

顯然,三星堆人必然是遭遇了某種變故,所以才會導致三星堆的突然消亡,族群整體遷徙。

族群整體遷徙,多與戰爭、自然災害有關。那麼究竟是什麼導致了三星堆的消亡呢?

2024年出版的《三星堆遺址祭祀區四號坑發掘簡報》提到了一個關鍵信息:4號坑一方面埋藏行為比較匆忙,多數遺物分布比較散亂;另一方面又呈現出一定的次序,如象牙埋藏在其他質地遺物之上……部分金器、銅器、玉石器、象牙等遺物在入坑前即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和焚燒痕跡。並得出:4號坑的性質應為基於突發性事件而形成的祭祀器物掩埋坑

推而廣之,與4號坑同一時間埋藏的其它7個祭祀坑,情況也相同。

這就首先排除了網上流傳甚廣的「滅國坑」之說,如果三星堆8個坑是敵對勢力在滅亡三星堆後的滅祀行為,不會按照一定次序進行擺放。

那麼祭祀坑中諸多國寶重器被砸毀焚燒又該作何解釋呢?

如果我們把三星堆的考古發現放到整個南方系青銅文化情境中去對比,就會發現,江西新干大洋洲商代遺址出土青銅器同樣未見明顯的秩序性,但部分器物放置存在分層現象,跟三星堆情況非常相似。說明,三星堆中被砸毀焚燒的青銅器只是燎祭和碎物祭的獨特文化體現,不代表是敵對勢力所為。

此外,三星堆考古至今,也並未發現敵對勢力暴力入侵和洪水等自然災害的痕跡,那麼,三星堆的消亡就只能指向最大的可能:內訌。

上文已述,三星堆文化本身呈現出世俗權和神權兩大不同群體融合的特點,但三星堆消亡之後異地遷徙重建的金沙遺址,卻僅見神權不見世俗群體,也就是所謂的辮發者。

那麼這些人去了哪裡呢?

考古工作者在陝西寶雞周原遺址發現了多座西周早期的大型古墓葬,出土的青銅器銘文上刻着「魚(弓魚)伯匄井姬用盂鍇」,意思是魚(弓魚)伯為妻子井姬所製作。

這是一個史書上找不到記載的諸侯國,「弓魚」國這個國名是考古工作者根據銘文「弓」和「魚」字組合而成的,這不免讓人聯想到三星堆遺址一號坑內出土金杖上以弓箭射魚的平雕圖案以及史書提到的蜀王魚鳧。

無獨有偶,弓魚國墓地出土的「鴨首」形銅旄與三星堆器物坑的飾「魚鳧」紋金杖同樣高度相似。不僅如此,弓魚國墓地中出土的獨具特色的魚形尊、鳥尊,還帶有一絲祭祀器的一些神性,如粗大不合正常比例的足部。

在西周初年,除了姬姓諸侯和殷商後裔可以封公爵外,異姓諸侯多封侯爵和伯爵,且前提是立有大功。我們所熟知的曹國郕國包括後來的鄭國秦國,這些能夠在史書中留下名字的諸侯國,初封爵位也只是到伯爵。

弓魚國,一個名不經傳的諸侯國,卻位居伯爵,封地在周天子腳下的周原,周天子甚至採取了姬姓女子(井國是與周王室關系密切的姬姓諸侯)聯姻的方式加以籠絡,足見對弓魚國的重視。

值得關注的一點是,同屬於弓魚國墓地的寶雞竹園溝13號墓出土的「覃父癸」爵上的銘文無論行款還是字體都和四川彭縣一號窖藏出土的「覃父癸」觶完全相同,兩件器物時代相同,證實屬於同一個人所鑄造,出土於陝西和四川兩處不同地方,表明覃父癸這一族曾在川陝兩地有過遷徙。

種種證據都顯示,關中的弓魚國與蜀地的三星堆文化族群有着直接的關聯。

那麼,弓魚國究竟是在三星堆文化消亡前就已經定居關中,還是參與了三星堆人的內訌,與遷徙金沙的神權群體分道揚鑣的世俗族群呢?

目前還沒有直接的考古證據。不過,武王伐紂時曾聯合了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八個諸侯,表明的確有蜀人參與其中。如果這里的蜀指的是在三星堆文化還未消亡前就已經移居關中的弓魚國,顯然說不過去。

無論是甲骨文還是金文,不同寫法的「蜀」字卻有一個共同特點:突出眼部描繪,這與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突目銅面具形象非常吻合,但弓魚國墓地卻未見縱目面具出土。

我們作一個假設:三星堆中的世俗群體與神權群體發生了內訌,神權群體匆忙之下掩埋了宗廟器物後,整體遷徙至金沙;而世俗群體則選擇北上,參與了西周伐紂的軍事聯合,並因功受封伯爵,賜地天子腳下,建立了弓魚國。

按照這個假設,我們再回過頭來看《蜀王本紀》中那段略顯荒誕的記載:魚鳧成仙、蜀民化去,是不是在說魚鳧失國,蜀民逃亡?而蜀民稀少,對應的是不是三星堆文化消亡時,兩大族群分道揚鑣各自遷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