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奇案,無出其右

2024年2月21日 16点热度 0人点赞

(財主 張百萬)

清朝道光年間,山西太原府,本地有個富戶,名字叫做張百萬。

你一聽這人的名字,你就知道他是個有錢人,家裡是錢有百萬,屋外是地有百萬,可以說是當地的豪紳。

這個張百萬雖然有錢,但是命里無子,娶了好幾房姨太太,也沒生下個兒子,膝下只有兩個女兒。

沒兒子,那這兩個女兒就是張百萬的心頭肉,他對這倆女兒是相當關心呵護,寵愛就如掌上明珠一般。

兩個女兒,一個叫做張金珠,年紀稍大,事跡不詳,小女兒年方十八,待字閨中,名字叫做張玉珠。

張百萬既然寵愛他這個女兒,那女兒到了歲數該出嫁,自然就要為她覓得一個好良緣,選上一個金龜婿。

張百萬挑來挑去,最終選定了同是太原當地的大戶曹家,把女兒許配給了曹家的長公子曹文璜。

但是,這其中有個岔子。

張百萬定下這一樁婚事的時候,曹家還是很有錢的,是房屋百間,田地千畝,那也是太原城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張曹兩家結親,那可真叫是門當戶對,金玉良緣。

但是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兩家剛剛結親的時候,張玉珠歲數還小,還不能嫁過去,等到張玉珠長大了,該出閣了,該嫁人了,曹家卻突然衰敗了。

這道光末年時局動盪,曹家衰敗,也是在旦夕之間。

(公子 曹文璜)

曹家一衰敗,日子就不好過,生活越發清貧,這張百萬可就有點後悔,自己這女兒是嬌生慣養,沒受過一丁半點的苦日子,這要是嫁到曹家,不就等於是落到了火坑裡?

於是,這張百萬可就反悔了,他依仗自己在太原勢大,是悍然撕毀婚約,打算把女兒張玉珠嫁給太原另外一個叫姚家的富戶里。

張百萬打的是如意算盤,想要讓女兒過好日子,更想要讓女兒嫁的風風光光,自己臉上有面兒,但是問題是,他這個女兒張玉珠,很小的時候就和曹家的公子曹文璜認識了,人家倆人屬於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那感情基礎是相當的深厚。

張玉珠打小就喜歡曹文璜,別說是兩家曾有婚約,本來就應該成婚,慢說是沒有婚約,倆人也早就私定了終身,所以張百萬這麼一阻撓,逼急了張玉珠,這小女兒竟然和曹文璜出走,就這麼私奔了。

私奔這事兒,在古代歷史上很常見,封建禮制束縛之下的男女很少能實現自由戀愛,他們在追求真愛的道路上困難重重,這一私奔,可真是前途未卜,是命運未知啊。

但是好在,曹文璜畢竟曾經也是富家公子哥,所以他在社會上也是有些人脈的,倆人這一走是山高水長,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轉,那不成,於是曹文璜決定,帶着張玉珠去投奔自己的故交友人陳砥節。

這個陳砥節,他還不是一般人,他是山西交城的縣令。

陳砥節是縣令,找他幫忙,尋個安身立命的去處,那應該是沒問題的。

交城,在今天的山西呂梁市治下,離太原城大概有一百多公里。

在今天來說,從太原出發,開車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呂梁,但是問題是,那是古代,靠走路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你到不了。

(清末交城輿圖)

再者說,萬一張百萬遣着幾個家丁來追,那肯定是一逮一個准,所以倆人也不敢走官道,只能是走山路。

山路崎嶇難行不說,如果碰上什麼攔路的劫匪,凶惡的猛獸,劇毒的蛇蟲,那也是夠受的。

而且,這倆人是私奔,一時准備倉促,錢也沒多帶,身上吃食也只夠三五天,所以想要平安順利的到交城,那簡直是難比登天。

但是好在,倆人在路上走着走着,途經一家豆腐店,這個豆腐店裡的店主,叫做莫老漢,他伸出了援手。

莫老漢是個大善人吶,他聽說這對戀人的遭遇之後十分同情,不僅慷慨解囊管了他們一頓飽飯,還把自己用來拉磨的驢借給了這倆人,讓他們有個腳力,方便趕路。

在如今來看,莫老漢這人可以說是高義了,因為一般來說,管頓飯給點盤纏那就相當不錯了,莫老漢卻是兩肋插刀,鼎力相助,他那毛驢不是閒着沒事放養的,搞不好就是他用來磨豆腐的,這屬於什麼?這屬於是撇家舍業的支持他倆私奔,一般人之心懷,實在難以企及。

花開兩朵,咱們各表一枝。

張玉珠和曹文璜私奔這事兒,那就是紙包火,終究是藏不住的。

老父親張百萬尋不見二女兒,一想就知道姑娘肯定是和曹文璜那個窮小子私奔了。

但是,張百萬轉念一想,自己這女兒從小就養在家裡,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沒有生活經驗,對外界更是一無所知,女孩子家家膽子又小,所以他料定女兒不一定跑遠,反而很有可能是燈下黑,仍舊和曹文璜藏身於太原城裡。

(二女兒 張玉珠)

張百萬一頓分析,最終認定,二女兒沒有人際關系,唯一能投靠的,那就只能是她的姐姐張金珠。

於是,張百萬立刻帶着十多號家丁,風風火火就去到了大女兒的家中。

這大女兒張金珠的家不大,但任憑張百萬是翻來覆去,翻箱倒櫃的找,也不見二女兒身影。

找來找去,張百萬對大女兒家裡一個碩大的衣櫃起了疑心,他懷疑,二女兒有可能就藏在這櫃子裡。

按理說,如果認為櫃子裡藏人了,那把它打開一看便知,但是張百萬畢竟是當地的富戶,是鄉紳,他有名氣要臉面,他心想要是就這麼把自己的女兒從櫃子裡拽出來,然後押回去,這走街串巷的難免太過招搖,百姓們一時圍觀,到時候傳出去,老張家的女兒私奔被抓,這實在是不好聽。

張百萬捨不得自己的這張老臉,於是乾脆讓幾個家丁擼胳膊挽袖子,把這衣櫃給抬回了自己府上。

那麼說這衣櫃里有人麼?有人。

那麼又說這衣櫃里真是張家二女兒麼?不是。

這衣櫃里藏着的,是一個和尚。

這和尚藏在衣櫃里,被這麼一堆人抬着,他也不敢出來啊,只能是縮在櫃子裡,這一來二去,櫃子裡空氣稀薄,氧氣不足,路上又顛簸,和尚一個呼吸沒上來,竟然就這麼昏死過去。

(和尚)

張百萬把衣櫃給抬到家裡,打開一看,哪兒有什麼二小姐,分明是個麻衣草鞋,戒點香疤的大和尚,他可就傻了眼了。

而且,這還是個死和尚。

衣櫃是你張百萬抬回來的,櫃子是你張百萬打開的,和尚也死在你家裡了,那你張百萬這可就算是攤上人命案了。

這屋裡死了人,老兄弟是慌了誰,張百萬不敢報官,乾脆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把這和尚喬裝打扮,穿上婚嫁的喜服,又布置好靈堂,又把這和尚的屍體放到了棺材裡,對外謊稱,說是自己二女兒張玉珠本要出嫁,卻橫遭惡疾而死,喪事簡辦,打算明天把這和尚一埋,借着這個由頭就把這樁人命案給遮掩過去。

可是張百萬沒成想,他是看走了眼,其實這和尚是頭沉氣昏,一時暈厥,壓根就沒死,到後半夜靈堂無人,和尚緩了過來,可也就醒了。

和尚一醒,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在這靈堂里待着他也發憷,所以當時就是一個猛子跳出棺材,一逃了之。

和尚逃是逃了,但是問題是,他臉化濃妝,身着喜服,被張百萬給打扮成了個大姑娘,這麼一身衣服在街上走,你說那能不招搖麼,所以夜裡很多百姓看到了,還以為張家那個橫死的二女兒還魂了,鬧鬼了。

和尚知道穿着這身衣服不是辦法,於是他左轉右轉,也轉到了剛才我們說的那個莫老漢的豆腐店裡。

(豆腐店 莫老漢)

莫老漢是個熱心腸,給和尚換了身衣服,這和尚行為詭異,連個謝謝也沒說,把喜服換下來扔在莫老漢的店裡,可就走了。

莫老漢以為這不過是個瘋癲和尚,但他不知道,這個和尚,其實是江湖上有一號的淫賊,是個專門四處採花,污人清白的惡賊。

要不說他怎麼能藏到張百萬大女兒張金珠的衣櫃里呢,原來是這和尚那日藏到衣櫃里,打算趁夜對張金珠欲行不軌,結果還沒等動手,反被張百萬錯認為是二女兒玉珠藏在櫃中,被抬回了張家。

按理說,這賊和尚差一點被撞破歹事,又差一點被活埋,現下逃了出來,這就算是撿回一條命了,他應該燒高香,可是這廝,他是窮凶極惡,從莫老漢的豆腐店中出來後淫心又起,很快又相中了太原城裡的一位娘子,他色心大動,到了晚上故技重施是潛入民宅,結果這次更不走運,這娘子的丈夫吳氏也在家中。

吳氏是個屠戶,一看有惡賊作惡想要侮辱妻子,他二話不說抄起一把尖刀便刺,賊和尚躲閃不及,被一刀捅穿了心口窩,當場暴斃,這回,是真死的透透的了。

吳屠戶殺人情有可原,按理說他這個行為,其實屬於是正當防衛,但他殺人之後也膽突,沒想太多,乾脆趁着天還沒亮,抬起和尚的屍身,把他丟棄到了城中的一口古井之中。

這回,太原城裡可算是熱鬧了,先有張家二女兒還魂,後有古井中驚現死屍,這件事兒一下子可就轟動了整個山西。

忘了跟您說,這個張百萬家呢,還不是在太原城裡,而是在太原城下一個叫做陽曲的縣里。

(陽曲古鎮)

陽曲這個地方,古稱「三晉首邑」,它是太原城的門戶,有山有水好地方,人文充沛是水文發達,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官府那是相當重視。

當時的陽曲縣令,姓楊,叫做楊重民。

楊縣令一調查,根據目擊百姓的口供得知,這所謂張家的二女兒還魂,其實是這在井裡發現的和尚生前穿着喜服假扮的。

但是問題是,夜裡這和尚穿着喜服在街上亂竄,而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他的屍體的時候,他卻換了一身普通的衣着打扮。

衙役們四處走訪,最終發現,和尚夜裡穿的那一身喜服,藏在了豆腐店的莫老漢手裡。

案情進展到這一步,這些線索拿出來,基本上也就只能說明和尚生前見過莫老漢,或者說和尚的死興許和莫老漢有關系,但這些千絲萬縷的線索遠遠達不到定罪的標准,可問題是,這個楊重民不是善吏,眼下這一樁命案鬧得是沸沸揚揚,他壓力很大,對於他這麼一個流官來說,凡到一地任期不過三五年,在這個位置上,他要的不是是非對錯,而是政績。

有政績,他才能升職,沒政績,過個幾年連流官也沒得做了。

那什麼是政績?懸案在衙門里一直掛着那不叫政績,高效迅猛快速結案才是政績。

所以,楊重民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一個嫌疑人就開始拷打,他把莫老漢抓來是一頓酷刑,又打板子又上夾棍,莫老漢七十掛零的老頭,哪兒經得住這麼一頓收拾?所以很快就屈打成招,認了罪。

(縣令 楊重民)

楊重民在陽曲縣鑄成冤案的同時,曹文璜帶着張玉珠可早就到了交城縣

他們來的也巧,再晚來兩天,交城縣令陳砥節可就調走了。

陳砥節和曹家老爺子當年交情不淺,故人之子來投,他自然是盡心幫助,給他尋了房子找了營生,讓他們安心在交城生活。

這私奔是私奔出來了,但是曹文璜心裡也有打算,自己和張玉珠有婚約在先,自己本應是明媒正娶,自己這不是偷人偷出來的,所以他認為他有必要帶着張玉珠回去找老丈人張百萬把這事兒給說清楚,所以倆人在交城安頓好之後,又雇車回了陽曲。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客店,歇息途中,曹文璜正巧碰到了那個情急殺了賊和尚的吳屠戶。

這吳屠戶呢,他失手殺了和尚,心下懼怕,衙役四處搜捕,他陽曲縣也不敢待了,而是收拾了行李細軟,打算到晉祠(今太原晉源區)躲一陣子再說。

這吳屠戶從陽曲出來,他心事重重,是擔驚受怕,到了客棧住店的時候就難免喝了幾杯酒來消愁。

他從陽曲縣往出走,曹文璜從交城往回奔,倆人正巧就在這個客棧里碰上了,還是拼桌,就做對面。

人在江湖,天下為友,這同在一桌就是有緣,倆人一聊,這不巧了麼,都是陽曲人,是老鄉。

這個吳屠戶啊,他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失手殺人也是事出無奈,他心裡揣着這樁命案喘不過氣,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幾杯。

烈酒入喉,吳屠戶心裡這叫一個難受,他是不吐不快,於是乾脆把自己在陽曲縣犯下命案,殺了賊和尚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告訴了曹文璜。

這曹文璜他不知內情,因為他老早就帶着張玉珠跑了出來,之後陽曲縣里發生的一幹事情他都不知道,所以他只當是吳屠戶酒後胡言,根本就沒當回事兒。

(吳屠戶)

倆人互道辭別,吳屠戶奔晉祠,曹文璜和張玉珠可也就回了陽曲。

他到陽曲第一件事兒,不是回去找老丈人張百萬,而是探望當時對他有接濟之恩的莫老漢。

可到了豆腐店,聽鄰里們一說,曹文璜和張玉珠才知道這莫老漢平白無故卷進了陽曲縣的一樁命案里。

鄰里們是七嘴八舌,說什麼張家二女兒借屍還魂,古井中拋屍一具,曹文璜前後這麼一尋思,心說壞了,來的時候碰到的這個吳屠戶,他還真沒扒瞎,這吳屠戶才是殺人兇手,這老實巴交的莫老漢成了頂罪的了!

這莫老漢是自己的恩人,現如今恩人猛難,曹文璜是相當難受,他坐立不安,也不顧上自己的姻緣之事了,立刻就跑到陽曲縣去擊鼓鳴冤。

曹文璜畢竟是個年輕人,他不懂得官場的道理,更不懂政治斗爭的復雜性。

你曹文璜看得出來這是冤案,難道他飽讀詩書的楊重民就看不出來麼?

楊重民是縣令,縣令是什麼,是父母官,他掌握着陽曲一地黎民百姓生殺予奪的大權,他既然要抓莫老漢頂罪,就是為了快結案出政績,有此決心,你就是把吳屠戶五花大綁到官府,楊重民也不會承認自己冤枉了好人。

所以,曹文璜去官府告狀不成,楊重民反而害怕自己搞的這個冤案敗露出去,乾脆把曹文璜也抓了起來,下了大牢,把他也誣為了莫老漢的同謀。

這楊重民,堂堂朝廷命官,讀聖賢書,侍孔子師,此時卻是禮義廉恥盡喪,衙門口上牌匾明鏡高懸,卻也照不出他的髒心爛肺,他竟然要平白害了這兩條無辜的人命。

(按察使 陳砥節)

再說這頭,張玉珠見曹文璜報官許久不見回來,她這姑娘也很聰明,知道出事兒了,二話不說立刻連夜又返回了交城,找到陳砥節,原原本本的訴說了這一樁案子的冤情。

案子出在陽曲,按理說作為交城縣令,陳砥節是無權管理的,但是有意思的是,這個陳砥節,他這兩天正好升職,從縣令升為了山西提刑按察使,這個職務,在清時只比山西布政使和巡撫低上那麼一級,也是要員,而且他專門乾的就是調查刑獄的工作。

陳砥節一來和曹文璜有舊,自然願意搭救友人,二來平反冤獄也是他的本職工作,所以他親自帶隊,先是捉拿了藏在晉祠的吳屠戶,之後火速趕到陽曲縣,對案件重新進行調查,公堂之上,吳屠戶供認不諱,這縣令楊重民自然也是無話可說,把自己為求政績,鑄下冤案,意欲草菅人命的行為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來。

這身衣服,楊大人您是得脫下來了。

楊重民革職查辦,吳屠戶另有審訊,莫老漢和曹文璜,則無罪開釋。

這個故事到這里,基本上就算是結束了。

但是關於這個故事,作者還想要多說兩句。

這故事不是作者瞎編的,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著名的「清末四大奇案」之一,和楊乃武小白菜案,楊月樓案,刺馬案是齊名的。

奇怪的是,這另外三個案子,它都有相當程度的史料支撐,比如張文祥刺馬啊,楊乃武同治年間的舉人啊,楊月樓更是赫赫有名的同光十三絕之一,唯獨這個太原奇案,無論是史書還是縣志,都很難找到什麼記載,更缺乏深厚的社會背景,所以更像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一個故事。

而且,這個案子,它疑點很多,作者翻過交城縣志和陽曲縣志,未見道光年間有陳砥節和楊重民二人的名字(當然史料太多,也有可能是我沒翻完),而陳砥節一夜之間從七品縣令干到從三品按察使的這種火箭式升級,有清一代,更是不合邏輯,前所未有。

可是,如是杜撰,又何以赫然在列名聲在外的四大案呢?

這其中真偽,還需要更多學者的研究和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