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八年陝西年饉,92縣受災,200多萬人餓死

2024年2月22日 20点热度 0人点赞

飢荒,對於歷史上每一個時期的人們來說,都是一場生死災難。民國十八年那場席捲北方八省的大飢荒,陝西受災最為嚴重。

但是陝西人很少提及那場慘絕人寰的劫難,那是他們最不願提及的傷痛。飢荒帶來的嚴重後果,是烙在他們心頭上永遠的傷痛,拂之不去、撫摩不褪。


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年至民國二十二年(公元1933年),陝西關中地區持續六年大旱,這在關中的史料記載中亘古未有。

民國十八年(公元1929年),發生在關中地區的大飢荒,史稱「民國十八年年饉」,這樣的大飢荒,關中地區還是極少發生。

陝西地區糧食的種植一年兩季,分為夏糧和秋糧。

如果一年中有一季糧食沒收成,關中人習慣稱其為飢年,兩季糧食沒收成,稱為荒年,連續三季糧食沒有收成就成了年饉。

民國十七年(1928年)春末,陝西旱象初起,全省幾乎所有縣區滴雨未降(當時陝西共有94縣,無縣不旱)。

夏糧絕收,秋糧未能下種,連續兩季顆粒無收。

當時除少數殷實人家之外,絕大部分農家都很少有存糧,一般都是「收一茬莊稼吃一季糧」。

在兩季絕收的情況下,災情於民國十七年秋季便迅速蔓延開來。

最初,人們在無糧可食的情況下,只得以牲畜所食的蕎皮、油渣豆餅等為食。

當這些吃完時,便到田野中搜尋草根、谷糠、樹皮來充飢。

甚至有些人還四處去撿拾鳥糞,用水淘洗之後,挑食其中未完全消化的糧食顆粒。

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好把耕牛騾馬宰殺無存。同時,狗、貓、老鼠等都成了災民捕捉吞咽的對象。

最後實在沒有吃的,有些飢民開始吞食白土充飢(俗稱觀音土,一種質地很細的土壤粉末),食後不久即腹瀉而死。

民國十七年冬季開始,災情愈演愈烈,大批走投無路的災民被迫背井離鄉,外出逃荒。

在災難初始,因為食物的短缺,導致了糧食的價格的飛漲。

在災民流離失所時,有些喪盡天良之人,竟然開始索要過路費。飢民載途,哭聲震野。

民國十八年(公元1929年),陝西關中地區旱荒進入嚴重時期。

那年的天氣持續乾旱不下雨,加上霧霜以及暴風、冰雹之害,凍死、餓死的人數達到了300多萬。

在飢餓面前,人是毫無尊嚴可言的。

為了一口吃的,甚至賣兒賣女。在當時那種環境下,買賣婦女兒童幾乎成為了一種合法的經營。

陝西關中各個縣城甚至省城西安的街道上,公開設有人口交易市場。那些等待被賣掉的婦女兒童頭插草標,明碼標價。

當時婦女的價格是每人二到三元不等,兒童的價格則相對更低一些。

在那個大飢荒時期,糧食價格飛漲,小麥每斗價格在五到八元之間,而鳳翔岐山一帶小麥價格則已漲至每斗十二元。

那些被賣婦女兒童的身價,尚不及一斗麥的三分之一。很多婦女為了能活命,只好自賣自身,分文不取。

為了阻止這種人口販賣,陝西的地方官們貼出告示,嚴厲禁止販賣人口,告示貼出後再無下文。

政府為了創收,竟然對人販子收取人頭稅

隔壁的山西省看着眼紅,也想出了發財的政策,開始對這些人販子收過路費,每人五元,竟然收入了近乎二百萬元。

民國二十年(公元1931年),陝西籍的國民黨大佬於右任先生向南京政府報告災情。

他引用當時陝西旅平賑務會的報告說:「兩年之內由陝賣出之兒女,可稽者四十餘萬,除陝西省的收稅外,山西每人五元,稅收近二百萬。」

當所有東西都吃盡,一切手段都使完時,最終要麼等死,要麼為了活命而做盡喪失人性的事情。

飢餓在這時主宰着一切,它把人類的道德觀念改變得面目全非。搶劫,殺人,「人相食」的惡性事件便發生了。

申報》1929年4月28日報道,「食人慘劇,愈演愈烈,犬鼠野性,更為上餚。一部分災民,自1928年秋季以來,恆以人肉充飢。初僅割食無名死屍,後雖家人父子之肉,亦能下咽。近則隱僻地方,往往捕食生人。」

歷經百萬年進化的文明人類,在張嘴閉嘴之間又倒回到原來的起點。人類在那一刻,自己也難以認清自己,或者說才真正認清自己。

民國十八年年饉是一場以旱為主,蝗、風、雪、雹、水、震、疫並發的巨災。

以陝西、甘肅為中心,遍及山西、綏遠內蒙古西部巴彥淖爾)、河北察哈爾熱河河南八省,並波及魯、蘇、皖、鄂、湘、川、桂等省的一部分地區或大部分地區。

據有關史料記載,北方八省的這場大飢荒,導致一千三百多萬人死亡。

其中以陝西關中旱災最為嚴重,餓殍及死於病疫的有三百多萬,逃亡六百多萬,約占當時陝西總人口一千三百多萬的70%。

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在《西行漫記》中對這場災難也有記載:

「在赤日炎炎下,久旱無雨的黃土高原一片死寂,沒有綠色,路上橫着骷髏似的死屍,沒有肌肉,骨頭脆如蛋殼。飽受飢荒、缺衣無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姿被裝上運牲口的貨車運往上海的妓院。路邊的屍體骨瘦如柴,稍有一點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這是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零年的大飢荒的一角。」

當時關中民間流傳着一段順口溜,描繪了當年災民朝不保夕的慘象:「李四早上埋張三,中午李四升了天。劉二王五去送葬,月落雙赴鬼門關。」

關於這次大飢荒,當時的南京國民政府也曾成立「全國賑災委員會」,並於1929年9月派出「西北災情視察團」赴陝西關中各縣視察災情,據實向上和對外報告。

民國十八年的陝西大飢荒,乾旱持續,自然現象的反常,是引起這場特大災荒的主要原因。

加之那個年代生產力和生產水平低下,抗災能力嚴重不足。

此外,大面積連年災害,周邊各省儲糧耗盡,自身難保,很難伸出援助之手以解困,最終釀成慘劇。

被稱為「天府之國」的關中地區,何以能出現如此嚴重的大飢荒?

周幽王三年(公元前 779年)開始,正史中就有了關於關中地區的水、旱、蝗災的記載。

從公元前780年到公元1989年,兩千多年的歷史中,關中有史料記載的旱災,共有199次,約12年左右發生一次;特大旱災平均60年左右爆發一次,基本上都發生在戰亂年份。

兵連禍結,戰亂與災荒歷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清末以來,陝西政局長期動盪不安,關中兵禍不斷,軍閥混戰。

關中地區連續三年不遭災的情況幾乎少見,交糧納稅是歷朝歷代農民的責任和義務。

盡管時世艱難,就連當時會過日子的地主,心裡也清楚,家中沒有三年余糧,就屬於家底不實,一旦遭遇飢荒,也會出現挨餓的情況。

但兵荒馬亂中,沉重的稅負之下,就算是富家大戶,也沒幾家能存有三年余糧,更別說一般的老百姓了。

按照關中老一輩人的說法,當地的可耕種面積,連續三年在正常年份耕種,可積餘一年糧食。

六年的辛苦勞作,可有兩年的糧食積余。六年裡有兩年發生水旱蝗災,除赤貧人口之外,多數人還不至於餓死。

然而民國以來的陝西,尤其是關中地區,農民在陳樹藩的引導下廣植大煙。

在關中西部的眉縣一帶,農民把水田肥地皆種煙苗,糧食的種植面積大規模縮小,造成糧食的匱乏。

而有些農民吸食鴉片,造成體力又弱,一遇旱災,即束手待斃。

這些因素不同程度的影響,也是造成了陝西這次荒災的原因之一。

清末民初,陝西的水利建設、農田建設多年失修,就連著名的關中水利樞紐鄭國渠,也已荒廢百年。

東漢遷都洛陽後,白渠(鄭國渠)一度廢棄,直至十六國時,前秦以關中為根據地,苻堅方組織農工對白渠加以整修。

西魏定都關中後,也對白渠加以重修。到唐朝時,鄭國渠已經完全廢棄,白渠遂成為關中的主要灌溉河渠。

唐高宗時期,白渠灌溉面積達一萬多頃,成為關中農業命脈。

唐中期之後,由於白渠上大量設立水車、水磨等水力機械,且涇河上游用水增加,導致白渠水量急劇減少。雖然幾乎每二十年疏浚一次,灌溉面積還是減少至原有的五分之一。

北宋、金、元均設立專員對白渠進行管理,直屬中央政府。明朝時,白渠縮小,改由陝西省設專員管理。

雍正年間,白渠進一步縮小,改由西安府管理。乾隆之後,白渠縮小為今天的龍洞渠,散歸各縣管理。此後白渠不再見諸史書。

白渠已經廢棄百年,曾經的天府之地,秋收不到二成,種麥不及十分之一。

在這一場大災難下,引涇工程呼聲再次高漲。

此時,一個叫李儀祉的人,在於右任、楊虎城將軍的鼎力支持下,決心建設引涇工程。

在國窮民困,軍閥混戰的年代,要干成一件這樣的大事非常艱難,最直接的問題就是資金問題。

楊虎城將軍從軍費中擠出40萬元予以支持,社會各界捐款捐物,引涇工程順利開工。

老百姓為之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大災之後,李儀祉採取以工代賑的方法,徵集民工5000人,較好地解決了賑災和勞工的問題。

今天,老百姓的日子好了,基本上沒有感受到飢荒的難捱。

真切地希望過去的劫難不再重演,但我們絕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毫無節制地任意揮霍浪費糧食。

節約糧食,從我們自身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