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淪喪,明朝亡於全階層流氓化

2024年2月23日 22点热度 0人点赞

01.明代流氓

「流氓」一詞在《漢語大詞典》中做如下解釋:一是無業遊民,後指不務正業、為非作歹的人。二指施展下流手段、撒潑等行為。

一般來說,流氓是遊民階層的產物,流氓隊伍隨着城市經濟發展不斷擴大。

一方面,部分遊民無產者進入城市,沒有正當職業,只能以歪門邪道糊口。

另一方面,城居地主、權貴的增多,使某些爪牙、鷹犬之流,背後有了靠山。

以明代為例,成化以後城鎮化大大提升,嘉靖、萬歷時期,封建城市經濟日趨繁榮,而流氓鬧得凶的就是成化朝以後。嘉靖年間,到蘇州掃黑的御史翁大立被流氓打手偷襲,被當街扇耳光,明代流氓的猖獗由此可見一斑。

明代的流氓成群結隊,人數眾多,並且有他們自己的組織。比如什麼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類綽號的流氓組織,也有用手中武器為名的,這些人除了好事,什麼都干,為害一方。

萬歷初年,北京城內有個流氓團伙,「結義十弟兄,號稱虎,橫行各城地方」;其中的一「虎」,叫牛二,與《水滸》中橫行街市的「沒毛大蟲」流氓牛二,同名同姓,耐人尋味。這個團伙的老大叫韓朝臣,是錦衣衛的成員。

萬歷年間,蘇州還出現了專門打人的流氓組織「打行」,又名「撞六市」,他們打人有特殊伎倆,或擊胸肋,或擊腰背、下腹,中傷各有期限,或三月死,或五月死,或十月死、一年死,「刻期不爽也。」

明代流氓的手段五花八門,可以總結為四字訣:打、搶、訛、騙。

:不用說了,就是依靠蠻橫武力,敲悶棍之類的暴力手段,技術含量不高。

搶:明代江南有流氓團伙把將死的人藏在密室里,專尋巨家富室為目標。將密室的人殺死,反誣是富家所為,打着索要人命討還血債的幌子,糾集人馬沖進富人家裡大搶一番,完事還要把富家告到官府。

嘉靖中葉,北京城中的流氓,甚至想趁俺答入寇,京師危急之際,圖謀搶劫京師富戶。

:就是訛詐,耍無賴,撒潑打滾,這也是我們比較影視劇中常見的流氓形象。

明代有個流氓年終時,沒錢過年,媳婦急了,問他怎麼辦?

流氓說,山人自有妙計。

恰巧蓖 (bì)頭師傅從門前過,便喊他進門,硬要這位師傅剃去眉毛,師傅不得已照辦,剛剃了一邊眉毛,流氓便大吵大嚷:「從來篦頭有損人眉毛者乎?」

師傅害怕見官,只好「以三百錢賠情」,流氓便用這筆錢籌辦年貨。

其妻見他眉毛去一留一,覺得不順眼,說:「我看你不如把眉毛都剃了,還好看些。"

流氓置之一笑,說:「你沒算計了,這一邊眉毛,留過元宵節!」

頗有本山大叔忽悠之資,來年輪椅改為擔架,接着忽悠。

除此之外,有的流氓與其妻串通做成圈套,勾引別人上當,大肆訛詐,名曰「扎火」;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仙人跳」,這套招術堪稱經典永流傳,到了當今社會此騙術新聞依然此起彼伏。

:招搖撞騙、拐賣人口。

明末松江有位姓張的鄉紳,平素好俠,有個流氓便投其所好,某日找上門去,腰間佩劍,一副大俠模樣,手提「一囊,血淋淋下滴」,煞有介事地對這位姓張的說:「你的大仇我已經報了,囊中就是他的頭。」

張某欣喜若狂,當場借給他十萬緡。可是,此人走後,張某解囊一看,囊中不過是一個豬頭而已,「大俠」早沒影了。

明末,江南還出現了用「神童」騙人的招術,有點類似現在的網紅炒作。

當時,專門有人教兒童寫大字,背幾首詩,其他的什麼也不會。然後到處打着「神童」的噱頭,寫字作詩,出入官府,來幾個名流夸上幾句,立馬有了炫耀的資本,身價倍增,什麼嘉年華呀火箭呀刷起來,以至「累月而至千金」,這樣的人才可惜生不逢時,擱在現代可以搞網紅孵化基地了。

明末思想家黃宗羲把這些神童列為晚明社會病態的七怪之一,痛斥上述教育法是「以教胡孫禽蟲之法,教其童子,使之作偽,將奚事而不偽」。

02.《金瓶梅》

如果說上述大多是流氓無產者,那麼《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則是流氓有產者。

成書於晚明的《金瓶梅》雖寫的是宋朝故事,卻是當時社會的一面鏡子,不過是借宋人之口說明代之事,揭露晚明社會的種種問題。

《金瓶梅》一書第二回這麼形容西門慶:

原來清河縣一個破落戶財主,就縣門前開着個生藥鋪。

從小兒也是個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

近來發跡有錢,專在縣里管些公事,與人把攬說事過錢,交通官吏,因此滿縣人都懼怕他。

西門慶的出場介紹就是大流氓的簡歷模板,書中李瓶兒頗有資財,孟玉樓則是富商的遺孀,西門慶通過手段娶兩人為妾,得到了兩筆可觀的財富。

另外,他還侵吞了女婿陳經濟投難時帶來的財產。又通過不法手段貪污受賄,放高利貸,不法經營等,使其財富迅速積累起來。

西門慶的發跡主要依賴於蔡太師,在蔡太師兩次生日時,他送去的兩份豐厚的生辰賀禮。因此獲得了正千戶刑官,並且拜蔡京為乾爹。

有了錢,便可以買官,繼而就有了一切;

另一方面,為了獲得錢財便可以賣官。

第四十八回,西門慶得知蔡京的假子蔡蘊「新點兩淮巡鹽」後,通過酒宴禮物和錢財美女,雖然費了千兩銀子,但卻拿到了早一個月支取了三萬鹽引,謀取了一大筆暴利。

再如小說第五十八回,通過偷稅漏稅的手段本應交稅300餘兩而以35兩解決。他利用自己在官場積累的人氣和自己的職位,使他輕易免除賦稅,並且賺取了更多的商業利潤。

彼時晚明官場腐敗,買官賣官,官商勾結愈發嚴重,小說中則表現為西門慶這種大流氓在此環境下如魚得水,依附權勢,胡作非為。

西門慶在發跡後,生活愈發糜爛,非常狂妄的說:「咱聞那佛祖西天,也只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只消盡這家私廣為善事,就使強奸了娥,和姦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

事實上西門慶也是如此做的,他勾結王婆和潘金蓮,書死武大郞,卻買通官府不追查,就可以看出西門慶霸占人妻的流氓無賴行徑。

西門慶為了徹底霸占宋惠蓮,設計陷害其夫來旺,把他押解徐州,心狠手辣幹完壞事,反倒裝做若無其事。

「你原來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把人活埋慣了,害死人還看出殯的!」

後宋惠蓮上吊自殺,其父為其鳴不平,也被西門慶暴力解決。

其實,在明代社會後期這種流氓強盜式的行為層出不窮,受苦受難的始終是處於最底層的老百姓。

正如《金瓶梅》中:「爹說的是。自古良善被人欺,慈悲生患害。」

整個社會此時已經沒有公理和公道可言了。

03.流氓政治化

流氓無產者一旦晉升為流氓有產者,就會變得現實主義;由此,由流氓有產者掌握的政權,也必定是流氓政權了。

西門慶這種流氓有產者的橫行,對社會的危害是不容低估的。

但對明朝社會危害更嚴重的是,明朝政治的流氓化。

不講信義,翻臉不認賬,心狠手辣,是所有流氓--特別是政治流氓的本性。​

1368年,朱元璋登上了大明帝國的第一把交椅。

朱元璋出身赤貧,當過乞丐,又做過遊方和尚,在社會上游盪過三年。晚年他曾頗為得意地對子孫們說:我閱人既多,歷事亦熟」,「人之情偽,亦頗知之」。

三年的流浪生活毀滅了朱元璋的道德底線,登上大寶後即屠戮「功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成了他的生命哲學,治理國家的過程中,朱元璋多次表現出他的流氓意識。

朱元璋屠殺、迫害當年打江山時與自己同生共死、赴湯蹈火的功臣宿將,是這種流氓本性的大暴露。

劉邦殺功臣,主要殺了韓信、彭越,而朱元璋則先後製造胡惟庸、藍玉大案,胡惟庸案族誅至三萬餘人,藍玉案誅至一萬五千餘人,功臣幾乎一網打盡。這種史無前例的濫殺屠戮的行徑,正如清代史學家趙翼說的那樣,「明祖,藉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盡舉取天下之人而盡殺之,其殘忍實千古所未有。蓋雄猜好殺本其天性」。

很多人誤以為「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是劉伯溫向朱元璋建議的,實際上是謀士朱升提出來的,他也因此名重一時。

或許是察覺到朱元璋的流氓習性,洪武二年三月,朱升就請辭退隱,左丞相李善長特地致書挽留朱升,並且說:「生文學德譽,聖君所知,實儒流之老成,國家之重望……豈宜高蹈丘園,獨善而已哉」

從事後諸葛的角度看,功臣元勛李善長勸朱升不要退隱,簡直是地獄笑話,因為李善長的下場實在不太美妙。

洪武二十三年(1390),朱元璋將李善長牽扯到胡維庸案中,假託星變,需殺大臣應災,殺了他和妻女弟侄家口七十餘人。要知道這位早期跟隨朱元璋打天下,被稱為「張良第二」的功臣此時已經是七十七歲的垂垂老者了。

事後,著名才子解縉上書為李善長辨誣,駁得朱元璋無話可說,但被冤殺的李善長一家,早已是「血污遊魂歸不得」了!

上行下效,老朱家的藩王也是一副流氓、無賴的嘴臉。

洪武初年,晉王朱樹,即威逼民間子女入宮,不中意者打死,燒成灰,送出宮外;對宮女濫施酷刑,有的被割掉舌頭,有的被五花大綁,埋於雪中,活活凍死;將七至十歲的幼男閹割一百五十多名,傷痕尚未痊癒,就令人運到府內,致使多名幼童死亡。

明代政治流氓化的另一個重要表現,是動輒在堂堂的金鑾殿裡以棍子毆打大臣,也就是所謂的廷杖。

誠然,廷杖前朝也曾出現,但明朝卻把這種污辱大臣人格的酷刑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從朱元璋到朱由儉。被打得屁股血肉橫飛的大臣們的厲呼號聲不絕於耳,有的大臣當場斃命。

明代政治流氓化,導致了嚴重後果。明中期以後出現倫理危機,主要表現在逢迎阿諛、橫行無法、強取豪奪、爾虞我詐、翻雲覆雨、淫亂苟且等方面。

從權力中心蔓延並迅速擴散到整個社會之中,官僚體系的日益墮落,使得流氓文化迅速改變以前的非主流地位,而通過國家權力執掌者的權威操作而具有了制度性的意義,於是社會的倫理准則開始崩塌。

比如嘉靖一代名將胡宗憲貪污敗露後,為了自媚於上,遂「以萬壽節獻秘術十四,帝大悅。」

明代正統以後,朝廷首輔、各部尚書、進士起家的眾多官員為了邀寵,皆爭獻房中術;朝廷一般官員為了博得權臣歡心而經常聚在一起為其「禱祝奉齋」,整個上層社會爭相向流氓文化墮落。

臭名昭著的宦官魏忠賢,年輕時本來就是肅寧縣吃喝賭樣樣來、成天與一幫無賴鬼混的流氓,後來賭輸了大錢。還不起,走投無路,才自行閹割,進宮當了太監。但正是這樣的流氓無賴,卻在天啟年間掌握了國家大權,專權亂政,稱為九千九百歲,激化了各種社會矛盾,加速了明王朝的崩潰。

註:古代人衛生條件不好,毛發易生虱子,蓖 (bì)頭就是用細密的梳子把頭發里的虱子梳出來,清潔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