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最愛你的人不是你的陸郎

2024年2月5日 21点热度 0人点赞

若不是唐婉被陸遊所休,誰也不知道趙士程早就愛上了她。在見到唐婉的第一眼起,趙士程就開始沉醉和淪陷。但那時唐婉已是陸遊的人,君子不奪人所愛。趙士程拼命壓抑了自己的情感。其實,即使趙士程想示愛也沒用。唐婉和陸遊,表兄表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恩恩愛愛。唐婉的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她的陸郎,容不下其他任何一個人。表白隻能是一種唐突,一種冒犯,一種無禮、一種自討沒趣。最多,唐婉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心湖不會起任何漣漪。

作為一個孝子,陸遊迫於母命不得已休了唐婉。陸母與唐父是親兄妹關系,誰也不知道為何陸母就如此容不得唐婉。“陸遊婚後情深倦學,誤了仕途功名,唐婉婚後不能生育,誤了宗祀香火”這是陸母的理由,可這不是充足的理由。兒子沉溺在溫柔之鄉,主要責任在兒子,教育責備就是。唐婉婚後不久,怎麼斷定就不育?何況在古代,有點地位的人三妻四妾正常不過,香火的問題有辦法解決。這個謎讓人聯想到古詩《孔雀東南飛》的劉蘭芝。劉蘭芝貌美而賢惠,與焦仲卿十會恩愛,也是被焦母不容。也許,就像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厭惡一個人也說不出可搬上臺面的原因。言行無可挑剔,但那展現在眼角眉梢的細微神情,那說話時的語氣語調,還有那閨房裡飄出的嬉笑之聲,有人喜歡有人厭。另外,現代心理學發現,有一種對兒媳的排斥,叫母愛的嫉妒。當然,這一點讓人很難相信和接受。

唐婉,背著不孕之名,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代,哪個還沒有子嗣的男人會娶她呢?更何況趙士程可不是一般人,他血統高貴,是宋太宗之後,正宗的皇室宗親。而且他也不是平庸之輩,少有才名,身居要職,地位顯赫。他執意要迎娶人傢不要的唐婉,讓人無法理解。雖說唐婉是美的,可像趙士程這種身份的人,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什麼樣的美女得不到?這大概就是最說不清道不明的男女愛情。聯想一個並不恰當的例子:楊玉環,在唐明皇兒子眼裡,隻不過是百花中的一朵而已,不過如此,也沒見他迷戀到哪裡去。但他老爹,一見傾心,一見鐘情,寧可被天下人恥笑,也要費盡心思娶了兒媳。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六宮粉黛無顏色,對楊玉環專寵和愛,至死方休。

陸遊,作為中華民族最優秀的兒女之一,人們不忍心苛責他。但與趙士程相比,為了心愛的人所背負的壓力誰輕誰重?所遇的阻力誰大誰小?充其量,陸遊面對的隻是母親一人,而趙士程,面對的是所有的傢人,所有的皇親國戚的激烈反對,面對的是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的挖苦嘲諷。

陸遊和唐婉,男婚女嫁,故事如果到此為止,倒還各找到了不錯的歸宿。偏偏在十年之後,陸遊和唐婉夫婦在沈園不期而遇。趙士程感恩老天的眷顧,讓他這一輩子還有機會娶上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愛人。他對唐婉無比的呵護,無比的寵溺,為了讓她開心,甚至辭掉了一般男人夢寐以求的官職,陪著唐婉四處遊山玩水。而此時的陸遊,仕途碰鼻,功業無成。一個男人可能最怕的是,在心愛的人面前一副落魄的模樣。雖然他知道,面對他的落魄和憔悴,唐婉隻有心痛。

趙士程的君子風度再次顯現,他選擇找個借口離去,讓妻子和陸遊單獨說說話。看著依然風姿綽約的唐婉,看著紅酥手捧出的黃滕酒,陸遊百感交集,在唐婉走後,抑制不住地提筆在墻壁上寫下了淒婉動人的《釵頭鳳·世情薄》,表達了無限的恨意、愧意和悔意。

陸遊此舉遭到了較多的批評。是的,作為前任,遇到舊愛,隻能祝福,不能打擾。你這樣滿世界地喊:“唐婉,我依然愛著你。”讓已為他人婦的唐婉如何做人?

鬼使神差,世界這麼大,偏偏唐婉一年後舊地重遊。她看到這首含淚帶泣的詞時已然崩潰。“東風惡,歡情薄。”孝子陸遊寫出的這個“惡”字,陸母會對號入座的。那一個個“錯錯錯”“莫莫莫”更是如一聲緊跟一聲的鼓點捶擊在唐婉心房。唐婉,對陸遊的一絲幽怨全已冰釋。“陸郞,我也依然愛著你呀。”唐婉情不自禁地、全然不顧地在墻上和上《釵頭鳳·紅酥手》。

陸遊、唐婉驚世駭俗地互訴衷情,這讓趙士程情何以堪。“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唐婉,原來你嫁給我從來沒有快樂過。我對你所有的付出,對你掏心掏肺的愛換來的是你的‘咽淚裝歡’”

趙士程是千古傷心人,但他可以一如既往地對唐婉好。可趙士程的親友呢,還有他的下人呢?他們會不會為趙士程鳴不平,會不會為趙士程不值?他們又會怎麼看、怎麼說唐婉呢?他們的風言風語是不是壓倒唐婉的最後一根稻草?

作為父母萬般寵愛的獨生女唐婉,性格中可能有任性的一面,不願委屈求全,不願隨遇而安。她何其有幸,一生遇上了兩個這麼優秀的男人這麼深情地愛她。她又何其不幸。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古詩十九首》中的這兩句詩,字字如刀,就像說她,可她卻沒等到老,就在芳華年齡香消玉殞。

唐婉死後,趙士程並未再娶。三年後,他從喪妻的悲痛中走出,擔負起皇傢男兒的責任。他也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他在戰場上與金兵廝殺,為國捐軀。

情深不壽。但陸遊卻活得好好的。唐婉的死和被休,是他一生的疚,一生的痛。“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傢園裡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隻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沈傢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老來多忘事,惟不忘相思。古稀之年乃至八十多歲的陸遊對唐婉仍念念不忘。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陸遊,作為光耀青史的偉大的愛國詩人,他為自己的國盡到責任,死而後已。隻不知他臨終前是否會默念:“現在,我可以去找我的婉兒了?”

隻不過,地下若真有另一個世界,唐婉還會等陸遊嗎?細思,就覺得這又是揪心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