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攤燈照亮的世界——湘劇《一盞攤燈》思薈
文丨常瑞芳
辭微旨遠，意蘊雋永。這是我讀《一盞攤燈》劇本的直觀感受。
馮之老師劇作《一盞攤燈》，獲得第七屆湖南藝術節小戲調演獲田漢小劇目獎後，於2023年經省戲劇傢協會推薦再度獲得第九屆“全國優秀小戲小品展演”優秀劇目、組委會特別推薦劇目。該劇在湖南藝術節在益陽公演時，因為工作分工，很遺憾我沒有現場觀看這部戲，故特意找馮之老師要來劇本，再在網上觀看了該劇。我們大多數戲劇作品都是為概念而生，我時常是冷靜地剖析舞臺劇的故事建構，很少能為一部舞臺作品的演繹而激動，小戲《一盞攤燈》的文學性強，讀後有一種拍案叫絕的情感在腦海裡激蕩。他另一部小戲《懸崖木屋》，構思也巧妙，充滿了人文關懷。馮之老師的作品多有從人性角度去建構戲劇情節，善於挖掘生活中的真善美，具有震懾人心的作用。“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借用李白君言，用來概括我讀後與觀後感不為過。
湘劇小戲《一盞攤燈》講述了盲女亮亮在街邊靠擺一個小煙攤為生，遊手好閑的青年劉小毛在一次賭博輸掉身上所有錢後，煙癮犯了，見街邊小煙攤主是一個盲人時，想悄悄順走一包煙，卻被盲女點化，劉小毛以為她有特異功能，欲拜為師，引發一連串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該劇集文學性、思想性、藝術性為一體，是一部貼近生活和新時代的小戲佳作。
主題是藝術作品故事情節意義的彰顯，是劇作傢一種感悟、一種選材、一種評判、一種思索的表達載體，是戲劇小品的生命價值所在。該劇以底層平民的視角，以戲劇旦、醜行當為角色個性定位，運用戲劇文學技法正邪對比，即生物學上個人習性的對比和兩者心靈美醜的對比，完成戲劇主題的拓展。盲女亮亮是一個美麗的姑娘，她雖然身有殘疾，但她自強不息，在小巷口風雨無阻擺一個小煙攤，將一個平常不起眼的工作做到了極致，有著積極的人生觀。盲女亮亮自己眼睛看不見，卻在巷子口支一盞攤燈，不僅照亮了煙攤，更是張揚了一種精神。該劇用對比的手法揭示當代部分年輕人的生存狀態，對遊手好閑的劉小毛之流進行了諷刺與鞭撻。劇本主題好、立意新，所體現的關愛弱勢群體、弘揚真善美、共促和諧友愛的主旨，具有教育人、引導人的現實意義。 劇中人物劉小毛五肢健全，但他卻是一個心理殘疾的人，遊手好閑，好賭博，不學無術，整天想著天上掉餡餅，甚至在知道盲女亮亮能夠聞香識物後，他想將此特異功能用於賭博。但這個人設，劇作傢秉著“人之初，性本善”的共性原則，劉小毛並非暴劣之人，偷盜邪念，隻是一時難解煙癮，心裡盤算的是，先賒借明天再還錢，這也為後來他的思想轉變提供了人性依據。
該劇構思巧妙，以盲者亮亮支煙攤做生意的日常，來刻畫她自信、頑強、樂觀、豁達、善良的性格特征。劇中用一連串細節推進，精雕細琢刻畫盲女亮亮這個人物。一是攤燈。“夜晚煙攤有盞燈，照著路人不撞碰，發現我是殘疾人，照亮人間憐憫心。”“我亮著的這盞燈叫攤燈，它不是照我的，是照你們的。”這一盞攤燈有別於街道的霓虹燈，樸素無華，合乎情理，卻別致地蘊含作品主旨思想。在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難免會有至暗、沉淪時刻，在不經意間，總有一盞燈或一句話讓你頓悟，像一縷陽光照進心田，溫暖我們的人生。我想，這是劇作傢靈光初現的創作沖動，也是藝術能改造生活的魅力之一。二，識物。盲女亮亮能夠憑借氣味來識物，讓劉小毛大為驚訝，甚至生出了拜師學藝的想法，拜師的目的是用於賭博。這個戲劇情境有多層作用，首先，奇特，是全劇的戲核；其次盲女亮亮的自強不息；再是盲女亮亮和劉小毛人生觀的對比。三、需要。劇中劉小毛對亮亮說是瞎子， “請講話文明一點，我是盲人。” 看似閑筆，卻體現了盲女亮亮的自我認知，她的自信、較真的個性撲面而來。劇作傢用“需要”二字，是人生的憾事，也是一種勸慰，旨在點醒劉小毛是一個身體健全而心理有缺陷的人。四、秘方。人生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生活時常需要指路明燈。“為了我長大後能養活自己，三歲那一年開始練習聞煙，十天隻聞一包煙，晚上睡覺放枕邊，吃飯放在桌子上，走路把煙掛胸前。” 盲女亮亮這樣介紹自己的祖傳秘方，這一切大都來自她母親的安排。五、圖報。盲女亮亮與劉小毛交流，“路人上前來買煙，就是給我一份恩。”“受了恩賜要圖報，要把路人當親人。” 彰顯了盲女亮亮的人生觀。六、態度。劉小毛難捺煙癮，偷走一包香煙，偷煙時，心裡安慰自己是借，明天會還錢，會不會還呢？大體上是不會的。故事到此，是轉折點，也是戲的高潮部分。前面所有的鋪墊，人物設置，對比技法，情緒渲染，都是為了這一高潮，淋漓盡致，意蘊深遠。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用這個來形容小戲藝術作品非常貼切，一部20分鐘左右的小戲，言簡意賅，故事完整，人物形象豐滿，唱做念打俱全，對編劇導演的舞臺呈現功力是一種挑戰。該劇導演賀希娟在文本的基礎上，有自己獨特的解讀，尤其在情節渲染上，加入了很多時尚元素，用時尚的動漫形象，將劉小毛內心的掙紮用舞臺動作直觀地呈現給觀眾。在整個戲劇的情緒推動以及視覺層面上，形式新穎，吸引眼球。
如今，電視電影在表演形式與風格上，都在探索、嘗試用方言來體現地域化和多元化。湘劇，作為地方戲曲，在語言、唱詞、音樂等方面追求獨特性外，作為小戲曲，需借鑒一些傳統程式表演，如該劇的動漫人物出場。但動漫隻出現在這一個橋段，沒有前後呼應，有突兀的感覺。
故事是人生的傳聲器。一部小戲，一則小故事，以獨特的角度，奇巧的構思，看似平淡，卻波瀾起伏，外在沖突與主人公內心掙紮穿插揉捏，折射出深刻的人生哲理，自然流暢，需要主創人員有極其厚實的學養。